叶斯廷是首先接到这个消息的。
他知道,鲁铂特图穷匕见了。
然而埃利诺此刻还在密室里,与那仿佛无止无休的疯病对抗。
于是,叶斯廷在桌后坐下,冷静地签发讨伐令,联系所有埃利诺结交过的亲皇派贵族。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不是很能分得清楚自己是谁。
他是那个从出生起就没有自己名字的人,还是冷酷的帝国二皇子埃利诺?
是阿西莫夫项圈在驱动着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高强度的工作间隙,他的视野中依稀闪过画面。
灰暗的湖泊边,小皇子穿着鲜亮的连体衣,推着轱辘辘的学步车向他靠近。
他是想要后退的。
可是对方就这样软乎乎地靠过来,张开双臂,给了他今生第一个拥抱。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是活在虚无中的私生子,也不是需要替身的埃利诺。
他是湖边那个被小尼禄撞个满怀的少年。
伸着颤抖的双手,缓慢地、试探地,将此生第一次获得的、哪怕是属于别人的爱意,紧紧拥进自己怀里。
天光即将亮起时,他听见身后书架门挪动的声音。
银发绿眸的帝国二皇子,只披了一件外袍,赤脚站在他身后。
他的脸颊已经太过消瘦。颧骨微微凸起。
二皇子没有戴那副象征理性的单片眼镜。但唇角还是微微地勾着,漂亮的狐狸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可怕的亮光来。
“需要帮您传召白狼吗?殿下。”
叶斯廷只回眸看了一眼。
他不太能判断埃利诺现在的精神状态,但面前急闪的光屏让他抽不出更多精力。
不过很快,埃利诺的白狼骑也从密室里出来。
他佝偻着腰,双膝跪在地上,低头为自己的主人穿好鞋袜。
“我认为有一件事情是你需要知道的。”埃利诺神情淡淡地说,“那就是阿西莫夫项圈的最终指令。通常来说,如果项圈的主人死去,佩戴项圈者会为自己的主人寻仇,不死不休。但是——你懂的。我不可能让你在我死后继续露面。所以,我修改了一下最终指令。”
叶斯廷手上的动作僵住。
他看着埃利诺俯下身来,笑眼中有他最熟悉的冷酷。
“很遗憾,我的朋友。”他轻声说,“因为我们的游戏终会结束,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自己亏欠你太多。所以,在你的生命走到尽头前,除了向任何人泄露你是我的替身以外,你可以自由地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