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说话时,俯身微倾,黑色的鹿皮靴嚣张地踩在旁边不知是谁的马扎上,语气比姿态更嚣张。
然还没说完,就被凑过来的兄长给打断了。
“阿琅,这事还是算了吧,何必为难表妹一个姑娘家,你明知表妹怕这个,若是父亲母亲知道了,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秦珏在一旁劝,语重心长,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秦琅脸色都有些变化。
然秦琅也是个倔驴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看着宁姝冷淡的眉眼,又瞥了一眼极力劝诫他的兄长,秦琅心头蓦地窜上一股无名火,态度变本加厉。
“怎么,宁大姑娘是想赖账吗?还搬我哥当救兵,呵~”
不客气地嘲讽对方,以期得到回应。
然效果很显著,宁姝当即就没受得了秦琅挖苦她,喝了一口茉莉花银子,抬头便放狠话道:“谁要赖账?我才没有,我只是在想明日去哪找虫子!”
宁姝没法不犹豫,要她去捉她最害怕的东西,换做是谁怕是都得犹豫一下吧。
但既然下了赌注,宁姝没有耍赖的道理,又经过秦琅这厮一刺激,她应得干干脆脆。
闻这话,秦琅笑了,目光带着三分得意地瞥了眼兄长。
秦珏见事情已无力回天,给了弟弟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走了。
“大表哥真是君子仁心,不像某人,歹毒地很……”
宁姝盯了一下秦珏远去的背影,回头又瞧了秦琅一眼,冷嗤了一声,贬得光明正大。
秦琅今夜的心情起起落落的,都是因为眼前的人,他明日定要好好报复回去!
“喊得倒是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长房的亲戚呢。”
喊起兄长来,一张口便是一声声莺啼软语的表哥,换成他,不连名带姓都是客气的。
秦琅第一次感觉到不公平,但又无处宣泄,只好继续阴阳怪气道。
宁姝倒不会因为他阴阳怪气就觉得没脸,毕竟这又不是自己想攀得亲戚,遂挑眉回嘴道:“又不是我上赶子,有本事去问你祖母,是老夫人让我这么喊的,谁叫老夫人喜欢我呢,当真是盛情难却呀~”
宁姝仿佛炫耀般地说着,将秦琅气得够呛。
“那是我祖母,你炫什么!”
秦琅气哼哼地咬牙说了一句,说完才发觉这句话有多幼稚,不由得有些窘迫。
倒显得他像个几岁的稚童。
见宁姝果然不客气地笑他,秦琅冷脸,拿赌注拿捏她道:“明日未时一刻,我在学堂西角竹林等着你来履行赌约,你最好……”
“未时一刻不成,换成申时一刻吧。”
像是东家一般,少女一张口,随随便便便将他的话给驳斥了,姿态凛然。
秦琅甚至没有计较宁姝对他的打断,反而好奇追问道:“未时为何不行?”
宁姝一瞧他就是个不会睡午觉的,义正言辞道:“因为饭后我要睡午觉,不想困着还要去给你捉虫子,可明白?”
秦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竟也没反对,只呆呆应了一声哦。
怜惜
关于两人之间的赌约, 除去些许秦家小辈,几乎便没人知道了。
毕竟宁姝也不想被秦家长辈知道,尤其是秦老夫人和长公主夫妻,若是知道定是要给她做主的。
这样宁姝就真变成赖账的了, 她并不想这般被秦琅嘲笑。
于是乎, 秦家长辈只因为两个孩子又拌了几句嘴, 是无伤大雅的事。
因为想着第二日要去捉可怕的虫子,宁姝这一夜没怎么睡好, 晨起时面容也有些憔悴, 恍如病了一般。
“姑娘昨夜定是没睡好,瞧瞧这脸色都比平日差了许多, 我给姑娘擦些胭脂吧。”
莺声给宁姝绾好发,看着镜中少女有些青白的脸, 忧心道。
宁姝打了个哈欠, 摆摆手道:“不用不用, 你忘了你家姑娘最不爱用那些闷着脸的东西吗?只是去学堂念书, 又不是去相看, 打扮什么……”
见自家姑娘抗拒, 莺声也便不再坚持,一旁开窗通风回来的燕语笑道:“咱们姑娘可是清水出芙蓉, 不过是气色差了些,哪里就需要特地去上胭脂了,就这般出去也是最显眼标致的一个……”
燕语爱说些俏皮话讨人开心, 不光是宁姝听了喜气洋洋, 莺声也是笑个不停。
“就你这蹄子长嘴了……”
主仆三人笑闹了一会, 宁姝出门时精神都振奋了许多。
但振奋只是一时的,在学堂才听了不到半个时辰的书, 便精神萎靡了起来。
托着下巴,宁姝敛眉耷眼地同旁边的秦珠说着话,侧过来的脸在碎光下白得几近透明,无端生出些孱弱感来。
也是这时,秦琅听到前面四房的两个弟弟小声说着些什么,秦琅好似听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宁字,便静下心去听。
“你瞧宁表妹是不是病了,脸色都差了些……”
“是有些,大约是夜里没睡好吧。”
“没睡好也好看嘿嘿!”
秦琅一听便知是秦璋那小子的声音,心中冷哼了一声,也不由自主朝着宁姝那边看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