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傅一听,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温和叮嘱了孙女些事情,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才将宁姝放走。
随着景宁帝来到春明湖畔时,龙舟赛还有约莫半个时辰,但两岸已经熙熙攘攘地满是人了。
衣袂飘飘,珠翠生香,两岸仕女如云,罗衣成群,端的一副盛况。
因未开赛,参赛的龙舟还未驶出装载龙舟的奥屋,但里面的军汉们都开始摩拳擦掌了,毕竟今年胜出的龙舟队伍的赏赐是十匹彩缎和十贯钱,令他们心动不已。
不仅是这回的赏赐丰厚,更是因为这是天家赏的,是无上的荣光和福气,因而他们一个个都准备在龙舟赛上使尽浑身的力气。
桃花
宫人们已经提前为贵人们搭好了凉棚, 就等着龙舟赛时在里面纳凉观看比赛。
也不知是不是气氛烘托的,宁姝在这大日头下竟出奇地生龙活虎,还没在凉棚里将凳子坐热,就拉着秦家姐妹出去溜达了。
许是温度上来的缘故, 宁姝也没那么爱艳红如火的石榴裙了, 反而喜欢颜色清凉的浅色, 譬如今日她穿得碧荷色罗裙,层层叠叠, 一阵风拂过, 如绿叶荡起的涟漪,行走间也如碧荷轻颤, 让人瞧了心头凉意阵阵。
宁姝快乐地穿行在人群中,像只在水中游走的鱼儿。
然春明湖两岸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摩肩接踵, 宁姝难免撞到人。
比如现在, 被秦珂这小牛犊子一般的身子一挤, 她不受控制地撞到了一个人背上, 只听那人嗳了一声, 宁姝心知不妙。
那人背对着她,只能看出是个穿着青色袍衫的年轻公子, 然当他转过来时,宁姝眼眸弯弯。
还是个认识的。
清秀温润的脸庞,满面温和与含蓄, 不是在慈恩寺与宁姝有过一面之缘的校书郎许知安又是何人?
“许公子?”
对着这样一个处处合心意的人, 宁姝很难不笑, 整个人巧笑倩兮地看着许知安,像一朵水灵灵的花, 许知安立即就局促了起来。
他自然也认出了这是他在慈恩寺遇到过的宁家姑娘,心下欣喜之余,面上也便藏不住笑来,忙作揖道:“宁姑娘安好,秦家姑娘安好……”
宁姝和秦家姐妹还完礼,秦珂便笑嘻嘻道:“我们姐妹都还未自报家门,你怎知我们是秦家的姑娘?”
见秦珂发问,许知安再度拱了拱手道:“在下记得宁姑娘说过,她现居英国公府,便知几位姑娘定是英国公秦家的姑娘。”
“你倒是聪明。”
秦珠笑着赞道,本想拉着宁姝一起去前面看看,但现在人家遇到了熟人,怕是不能了。
秦珠性子虽大大咧咧,但也不是傻的,瞧见宁姝眼里的光彩,秦珠猜想到了什么,就不当这个碍眼的了,拽着真没心没肺的秦珂继续往前面跑了。
“四姐姐,怎么不叫上宁姐姐呀?”
被秦珠拽走,秦珂回头看了一眼宁姝的方向道。
秦珠笑,点了点妹妹的脑袋轻斥道:“傻丫头,没瞧见你宁姐姐有事吗,别去打扰,我们先玩。”
秦珂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很快就将之抛诸脑后了。
瞧着为两人腾地方的秦家姐妹,宁姝面上虽是笑盈盈地,但心中苦涩地紧。
再合意又怎样,还不是盛京人,又不能打包带走,中意也是白中意,白费了秦珠还给她腾地方。
然许知安并不这样想,再一次遇见了宁家姑娘,他本就雀跃不已,现在又察觉到秦家姑娘的行径,许知安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宁姑娘也来看龙舟赛啊?”
独自对着宁姝,许知安心跳如鼓,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一句废话,说完连自己都想打自己一嘴巴子。
端午佳节的,都来了这春明湖,不是来看龙舟难道是散步的?
许知安为自己问出了一个蠢问题而羞愧,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去,正对上少女明媚的笑脸。
“对呀,来看龙舟赛,许公子一个人吗?”
虽然没什么缘分,宁姝也还是乐意跟许知安说说话,对着这样性子可爱的许知安,宁姝心里都在冒泡泡。
“对,在下的兄长和姐姐都成家了,所以都不带我……”
话刚落地,许知安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觉得自己今天仿佛中邪了。
这话一出,岂不是在暗示别人他没成家,尤其宁姑娘也是个清白未出嫁的姑娘,怕是会让人觉得他轻浮跃进。
“对……对不住,在下失言了。”
满面薄红,许知安结结巴巴解释道。
宁姝看在眼里,只是摇头轻笑道:“不打紧,也没什么失言的。”
先不说宁姝有没有听出许知安担心的意思,就算听出了也没什么。
这么多年,在扬州,凭她刺史千金的身份,走在哪都不缺爱慕者,含蓄的,孟浪的都不乏,所以碰见许知安这种,宁姝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心里不免遗憾一番。
若他是扬州人就好了。
正当两人聊着即将来临的龙舟竞渡时,不远处,刚跟元弛打完一场马球,大汗淋漓的秦琅在春明湖岸边,蚂蚁一样多的人群中一眼锁定了宁姝,和跟宁姝正相谈甚欢的许知安。
看到那抹碧色,秦琅刚要扬起笑脸,然触及到宁姝身边的许知安,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刚想过去,就看见有人比他还快一步,定睛一看,是他那损友裴子风。
看着损友步伐明确地朝着宁姝走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将两人拆开,又将人领到了人群之外的一处柳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