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上清大道君抚掌而长笑曰:“如此便是最好,他既修道法,既拜道祖。”
“难道我不是道祖吗?”
“他拜我,又有什么不对?”
“他既然可以算是道祖弟子,而我就是道祖。”
“如此说来,他不就是我的弟子吗?!”
“妙也哉!妙也哉!”
北帝虽擅杀伐,但是素来性格清淡,喜欢秩序,和玉清最是合得来,和太上也可以饮茶对弈论道,唯独这位纵情自傲的上清,实在是谈不到一起去,往日不知道切磋过多少次,对于这样的歪理,没有理睬的心思,摇头拂袖而去,只淡淡道:
“他日你去斗齐无惑的‘老师’,记得邀本座来。”
上清大笑应允。
而北帝垂眸,那一枚镜子里面云气散开,祂看到了在尘世红尘之中的少女,看到她捧着刚刚出炉的点心,脸上满是灿烂笑容,北帝伸出手,垂落一层层的繁复袖袍,手指抵着镜子,镜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
只要他愿意,只需要一抬手,空间瞬间切割,云琴立刻就会出现在这里。
然后满脸茫然,捧着芝麻饼呆滞看着现在的环境。
见到北帝和道祖,估计会被吓得噎住。
之后……
之后大抵还是会先吃一口热乎乎刚出炉的芝麻饼压压惊。
北帝已窥见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但是,看着那少女脸上纯粹的欣喜开心,却仿佛看到了极遥远之前的那个身影,而那心性坚韧却又不乏杀伐凌厉的少年道人,却又和年少时的自己有三分的相似,与其说他们两个和织女和云之沂像,不如说是更像年少时候的自己。
若是那个时代的自己见到现在的北帝,是会欣喜,还是会拔剑呢?
似乎是因为对于年少时候的怀念,对于某些自己曾经抱憾之事的弥补,最终这位森然严酷,在昊天陨落,玉皇历劫的两次漫长岁月之后,以无边杀伐之相,镇压六界,维系秩序的战神提起了手指,没有将那少女带回来。
这一面照耀六界的宝镜化作一点流光,飞入袖袍之中。
叹了口气。
北帝嗓音仍旧缥缈冷淡,可在最深处,似乎有了一丝丝的温情:
“罢了……”
“随他们去吧。”
上清大道君盘坐在虚空,似笑非笑。
北帝背对着他,似乎是在询问上清,又似乎是在叩问自己,道:
“上清啊,对的事情,未必是好的,不是吗?”
上清抚掌笑道:“所以,伱也知道你这长辈安排的道路,和这一条道路的终点;和晚辈想要变成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了?”
北帝不置可否。
而上清大道君掌中玉如意指着那北帝,道:“众生皆求道,修道,你和玉清眼光极高,都能够看到极为遥远的道路,能够让晚辈修道之路走得更顺畅,能够走到更高的地方,我知道,这便是你们眼中的正确,但是我倒是有個问题——”
上清大道君笑意收敛,眼眸清淡:“为何,修道要修到最高?”
“修道修我求逍遥。”
“修行到了最高,便是逍遥了吗?”
北帝淡淡道:“上清有何不同意见?”
上清大道君笑叹一声,平淡询问,却似有振聋发聩之音:
“北帝可曾逍遥?”
身负无边杀伐,有无数仇敌,曾经拥有一切,也曾经近乎失去一切的北帝并不回答。
上清大道君嗓音温和平静:
“修道修行,可勿要忘记为何而修行,为何而出发,若是忘记此事,却又是在修行这一件事情本身上出了毛病,只知被大势裹挟般地修道而已。”
北帝缄默许久,最终拂袖。
似乎要将方才看着镜子时候,浮现心中眼前的画面都拂去了似的,淡淡道:
“果然是你会说出的问题。”
“上清道祖。”
“然,谁又能说,哪一条才是最终正确的道路呢?”
最终北帝离开了,上清大道君看着下面,也移开了视线,只是自语道:“五方鬼帝可不是好易与的,你小子能避开生死之劫,算是胆子够大,运道够好,之后如何,你可要好自为之了。”
……
齐无惑去了整个酆都鬼城最中心的府邸。
说是府,但是实则规模并不会比起曾经的北阴大帝君之宫殿规模稍差,少年从容不迫地走入其中,旋即又和北方鬼帝饮酒闲谈,众鬼神皆见其神色清淡,言谈举止,皆自有一股风采,且绝无丝毫之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