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无惑捧着河图洛书,感受到了这一股股力量附带的分量和沉重,感受到了一丝伏羲这漫长岁月之中的孤独和决意,他看着青衫文士——以自身为子,引六界入局,又自太古时代就开始为今日之事准备,自然给人一种托孤般的决然。
齐无惑神色复杂,下意识道:
“那三百年后,你要去和北帝还有南极约战吗?”
“三百年?”
青衫文士却是侧身看着那道人,似笑非笑,悠然道:
“我何时说,我三百年后才去找他们?”
“亦或者说,我说三百年,就是三百年吗?”
道人一滞。
难道说……
青衫文士放声大笑。
形貌气度皆无尽洒脱潇洒。
是引诸神入局,为人间争取到不可思议三百年时机的御;是将仙神玩弄于鼓掌的天皇上帝,却也是心思缜密早已经在遥远的劫纪之初就出现,为了遥远未来的翻盘而默默落子,忍耐了不知道多么漫长岁月的人族羲皇。
无论手段还是神通,皆是超凡,而若是综合看来,更是绝世无双。
哪怕是道人,此刻也自心中生出感叹。
羲皇大帝……
能够在遥远时代留下名号的,都不是寻常的存在啊。
这样的人,近乎于没有弱点,无论是什么样的绝境都有手段破局;谋划苍生,计定六界,更有为了一瞬翻盘的机会而默默忍耐漫长岁月的决然,齐无惑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有谁可以让祂畏惧,让祂退缩。
直到他们回到了守藏室,推开了门。
而后,看到了那本该在静室沉睡的娲皇化身出现在门口。
然后“平静”睁开眼睛。
伏羲:“……”
救天下而伐天下!
伏羲在方才还是从容不迫,万事万物,尽在我手中的姿态。
可是转眼之间,这一副具备有镇定和嚣张,“你能奈我何”的神色就凝固在了那张脸庞上,院子里面燃灯道人提着一把扫帚平静扫地,身穿白衣白裙的女子安然坐在先前的台阶上,双手叠放在身前,眸子清亮,扫过了——
“不争气的兄长”和“同流合污的孩子”脸上。
于是天皇上帝伏羲天尊,真武荡魔大帝的身躯都不约而同稍微僵硬了下。
基于伏羲过往的举动和言行。
娲皇自然而然得到了一个结论。
“孩子”被带坏了。
于是那眸子自然而然落在了伏羲的身上,眼底滋生出一丝恼怒,语气却还是很温柔:“兄长。”
“你回来了?”
明明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可是其中蕴含的味道却是截然不同,青衫男子身子僵硬了下,干笑着一步一步后退。
娲皇道:“兄长,你过来。”
“正坐在这里。”
“我有事情和你说。”
于是素来没有半句真话,路过一条狗都得给踹一脚踹沟里的伏羲叹了口气。
他老老实实走上前去,道人看着羲皇无比老实,正坐,也即是跪坐在前面,娲皇则是带着些恼怒地让伏羲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毫无疑问,羲皇这个时候绝不会认真地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嬉皮笑脸的,让娲皇也越是恼怒。
道人止住脚步,看着嬉笑随意的伏羲,和那绝对是真的生气了的娲皇。
他看到羲皇的嘴角似乎带着些散漫微笑。
看到他的背影都似乎放松下来许多,道人却是明悟了些——
以伏羲对于卜算之道的造诣不提,就是他对于娲皇的了解,他也一定很清楚自己回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会让娲皇恼怒,会被妹妹苛责,可是他还是回来了,齐无惑抚摸着手中的河图洛书,想起来方才伏羲说的话,若有所思。
或许,对于这独自遮掩了容貌和气息,行走在人间界默默落子谋算的伏羲来说。
能够和娲皇,亦如往日那样地交谈,都是难能可贵的事情吧。
哪怕是和娲皇吵闹,也同样弥足珍贵。
娲皇在无边死寂的世界里面,靠着对于人间的怀念而支撑着;伏羲在没有娲皇的世界里面,同样孤独地苦行,是靠着对于娲皇的思念而支撑,自世界最初就相伴共生的关系,或许比起人类能理解的血脉亲缘更为沉重。
谁人无亲呢?
齐无惑回忆起自己的父母,神色温和悲伤,他没有去院子里面打扰这两位人族古老神祇的重聚,只是安静站在了院子外面,抬手翻阅《河图洛书》,尝试去慢慢学习这一卷古老人族圣王都修行和了解过的神物。
他的推占卜算算是合格,但是八卦奇门之法终究还是因为时间的原因,不算是杰出,而今得到了此物,自是一番大机缘,可以将之前的弱点和错漏之处弥补上来,只是道人在推占修行的时候,却还是不由想到了人间接下来要面临的三百年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