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遥感?觉自己是被捧在手心的苹果,被从中间劈开,露出果核。
“如果实在不想说的话……”
“宋建林有告诉你,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宋遥忽然问。
“没有。”
“果然,我就知道,”宋遥嘴角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妈生我那天,我爸不在她?身边,他当时在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出差了,没赶回来?。”
宋遥:“那天我妈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家属,只有护工,本来?一切顺利还好,可到了晚上,她?突发产后大出血,她?太累了睡着了,自己没察觉,护工发现以后,赶紧把她?送去抢救,但还是……”
“你认为?这是你父亲的过?失,”傅言接上他的话,“身为?丈夫,妻子?生产时没有陪在她?身边,以至于没人及时发现她?的异样,错失了救治时机,所以你恨他。”
“我能不恨他吗?”宋遥深吸一口气,“一个?在妻子?最需要他的时候却见?不到人影的废物?男人,要他究竟有什么用?我妈跟他结婚真是瞎了眼。”
傅言没有对此发表评价。
“但这还不是我最恨他的,”宋遥咬了咬牙,“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我成年那天才矛盾爆发吗?那我告诉你,因为?这些事,正是那一天宋建林才告诉我的,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妈生我那天我爸不在她?身边!”
傅言皱了皱眉。
“他一直瞒我,瞒了我十八年!我一直觉得我妈去世是我的错!是我的降生让她?失去了生命,可十八年过?去,宋建林才跟我说,她?是因为?没能得到及时抢救没的!明明是他的疏忽,是他的责任,凭什么要让我来?背负这些?美其名曰‘你成年了,有接受真相的能力了’,所以把一切都?告诉我,可是他凭什么从一开始就对我隐瞒!”
宋遥说着,近乎哽咽,他眼眶通红,再也克制不住眼底的潮湿:“就因为?他不敢面对,就可以不告诉我真相吗?他到底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丈夫,他就是个?废物?!垃圾!无可救药的懦夫!”
“宋遥,”傅言向?他靠过?来?,“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宋遥喊破了音,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颗颗滴落,“从小到大,他都?不肯正眼看我,那我也不理他就好了,毕竟是我害死了我妈,他恨我也不是没有道理。每当我听到同学聊起妈妈,我都?好害怕,又好嫉妒,每当语文课作文要求写‘我的母亲’,我都?无从下笔,我真的恨宋建林,我真的恨他,我恨他让我没有妈妈!”
傅言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想哭的话,就都?哭出来?吧,”他说,“在我这里哭,不丢人。”
“傅老师……”宋遥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无?法阻拦那些眼泪夺眶而出,他用力抓紧了傅言的衣服,“我不……我……”
傅言没再说什么, 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轻轻扣住他的后?颈, 将他按在自己肩窝。
宋遥压抑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泪水越涌越多,终于从抽噎变为?号啕大?哭。
二十二年的人生?,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人过, 却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原来倾诉的感觉是这样的, 那个愿意听他抱怨的人,就像是暴雨中为他撑起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