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的风陵渡口, 一架华盖官舫稳稳而过,两岸的垂杨柳似受春风扰动,绿丝绦轻轻摇曳, 一切显得静谧而美好。
舫内,身着鹭鸶青袍的卿玉案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翻阅着讼案卷, 未绾的青丝迤逦入地, 梁冠随意搁置在桌案上。
贺迦楼在幽州待了四年,这四年里,大理寺卿苏宴舫告老致仕,挂冠解绶归家,少卿苏清升为大理寺卿,掌大景境内平决狱讼。
在老国师的指引下,卿玉案易容改面, 化名为贺迦楼, 拜入大理寺卿苏清门下。随后又经苏清提携,不久晋升提刑按察司幽州通判,多方诉讼处理井井有条,深受百姓爱戴。
半月前,卿玉案奉命迁入潼关境内任职监军。他正坐在船头观望西方渐渐暗淡的天色, 目露沉思之色。
虽不知冶清昼与六部提及派遣自己此地究竟何意, 但这是他四年辗转中,距离汝南最近、亦是离故乡最近的一次。
在他的身旁, 监察御史冶清昼正笑语盈盈着盯着卿玉案,询问道:
“看贺大人发呆许久了, 贺大人莫非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为了防止冶清昼无端的揣测,卿玉案收回视线, 看向冶清昼:
“未曾。下官未曾来过潼关,风陵渡风景秀丽,难免会多看几眼。”
冶清昼放下折扇,眼中含笑:
“是啊,美丽的事物总是惹人注目的。监军大人模样好看,也让杂家当时在大理寺多瞧了好多眼。”
卿玉案低垂眉眼:“御史大人过誉了。”
忽然,冶清昼又问道:“啊,监军大人应当是懂得玉的吧。”
不出意外,冶清昼又要向卿玉案展示近日新收获的各类大礼了。
卿玉案颔首:“略懂一二。”
“这玉佩本是个镯子,那日跟苏清苏大人闲谈时不小心摔碎了。当时杂家心疼要命。”
冶清昼举起一枚金镶玉的双鱼玉佩,仔细地对着落日余晖照着,满目的遗憾。
“哦”
卿玉案总觉得冶清昼话中有话,却不知终点落在何处。
冶清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卿玉案的神情变化,依旧饶有兴趣地讲道:
“唉,那玉镯可是蓝田美玉,偏偏里面一处含絮,杂家瞧着那瑕疵碍眼。却没想到摔了,叫民间工匠一改反倒完美。杂家欢喜地很。”
他又将那价值连城的双鱼玉佩放置案上,依旧是满心欢悦:
“杂家想着,相识几年没什么可送监军的,太贵重的监军收不下,太轻贱的杂家自己都嫌,想着这玉佩正好。”
卿玉案本不想接过的,毕竟内臣文臣间私自受礼,若被其他人撞见,怕要生出许多枝节。
可卿玉案垂眸去看时,双鱼玉佩底下偏偏还压了监察御史的令牌与兵部的堪合。
冶清昼欸乃一声:“杂家最喜清闲,不喜看打打杀杀,免得落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