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岫往旁边退了一步:“老侯爷安。”
“含岫啊,”老侯爷站定,“都到晚膳时间了,怎么不留在颂和苑用了膳再走。”
“下午跟泽哥儿他们去水榭玩,吃了不少小食,暂且还吃不下晚膳,回存曦堂后消会儿食再用膳。”
楚含岫望着面相跟赫连曜有四分相像的老侯爷,想起自己昨天去探查的庆涛楼,“老侯爷您快进去吧,夫人一直在等您呢。”
老侯爷点点头,“嗯。”
站在原地直到老侯爷进了院子,楚含岫才抬脚,回存曦堂。
夏兰在颂和苑就憋了一些话,这会儿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少爷,要是侍君知道您拒绝了这么好的一桩婚事,非得抓着你念一年半载不可。”
那可是安国公家嫡出的公子,对楚家来说,是大大的高攀了!
沈侍君从一年前就开始为自家少爷的婚事着急,怕被夫郎拿捏着,以后找不到好人家。
楚含岫坐在桌案前,把另外两盏蜡烛点燃,“不,阿爹他会先问少卿表哥长得怎么样,脾性如何,要是我照实说,才会念叨我一年半载。”
上辈子乱世还没来那几年,他也没成亲,他阿爹虽然念叨,但也没说什么。
夏兰了解沈侍君的脾性,点点头:“不过少爷,你为什么跟侯夫人说您十年内不成亲啊?”
随口胡诌楚含岫,“我今年才十六,再过十年也才二十六,那会儿成亲也不晚。”
“好了夏兰,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先出去吧,我写点东西。”
“是。”
楚含岫把自己做的简易版炭笔拿出来,再把他装订了好几次的小册子翻到做标记的地方。
只见这页纸上画着几栋虚实结合的建筑,乍一看去,就像缩小的楼阁落在上边。
要是平安或者夏兰在这儿,一眼就能看出他画的就是昨天才去过的庆涛楼,不止他们用膳的荣景楼,还有其他几座,以及最中间的三层楼阁。
这是昨天从庆涛楼回来后楚含岫画的,只是才画了一半,现在他要把另外一半补上,尤其是几座楼后边净手的地方,楚含岫还把里边的空间,布置,在旁边做了标识。
画了足足半个时辰,完整的庆涛楼才浮现在小册子上,楚含岫看了看,满意地放下炭笔,端起旁边的清茶喝了一口。
他现在住在侯府里,跟侯夫人感情好,随便找个合适的由头,在老侯爷每天进出的道上逛一圈儿,是件很简单的事。
但凡老侯爷某天没有按时回府,或者临时有出府的计划,他都能发现。
楚含岫希望,有所防备的老侯爷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在庆涛楼被烧成焦尸。
合上记了不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的小册子,楚含岫让夏兰进来,主仆三人吃了一顿晚膳,乘一会儿凉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楚含岫是被打雷声吵醒的。
撑着身体从床上半坐起来,望着窗纸上暗沉的天色,他看了看屋里的榻上,睡那儿的夏兰不知何时已经起了,盖的铺盖已经收起来了。
他一边穿鞋,一边往身上披了件外袍,刚打开房门,就被吹在身上的风激得打了个哆嗦:“好冷!”
夏兰端着洗脸水,平安在他旁边给他撑着伞,两人从细雨里走过来:“下了一点雨天儿就冷得不行,小的把初秋那会儿的衣裳都翻出来穿上了。”
“少爷,你快进屋去,我给您找的衣裳在椅子上,别着凉了。”
确实冷,楚含岫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点点头转身回屋去。
夏兰跟进来,“少爷,天气不好,还要去邢大夫那里吗?那块大石头恐怕坐不成了。”
“去,”楚含岫自己拧了拧洗脸的手帕,白皙的脸在热乎乎的帕子下变得红润,道:“都跟邢大夫约好了,直到咱们回平阳县,只要没有特别的事,都要去。”
收拾好了,用了早膳,楚含岫跟夏兰平安一人一把伞,准备去邢大夫那里。
就在他们从存曦堂院门出来的时候,旁边落云轩的院门也打开了,两个小厮抬着竹篓出来,里边装着的,全是碎瓷片玉片,后边两个小厮手里还拿着两张把漆磕掉的圆凳。
“侯夫郎这么摔下去……公中那儿的东西都快不够换了……”
“全都是好东西啊,可惜了。”
“你们可别嘀嘀咕咕的了,快把东西抬出去处理了吧,再赶紧把新的拿来——”
最后说话这人发现了刚巧出门的楚含岫等人,赶紧停住话头,垂着头给他行礼。
含岫少爷是侯夫郎的弟弟,听说两兄弟感情深厚,他们刚才说的话,可算不上好,于是几人战战兢兢地在那里站着。
从楚含云被禁足开始,耳朵边砸东西的声音就没停歇过的楚含岫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地转身走了。
邢大夫看着他微微湿的鞋子边缘:“雨这么大了,老夫还以为你会差人来说明天再来。”
楚含岫把湿漉漉的雨伞递给平安,“刚出来的时候没这么大,走到半道上才变得又密又急,邢大夫,你给我划个地儿,我跟夏兰还有平安坐那儿去。”
“诺,老夫早就想好了,”邢大夫指着昨天赫连曜来施针时坐的地方,“那里宽敞,这边老夫要做一些药。”
那儿确实挺宽敞的,旁边就是邢大夫一堆有毒没毒混在一块儿的药材堆积地。
楚含岫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中午哥夫来施针,我还给您打下手?”
邢大夫在一堆药草里站着:“侯爷把施针的时候改到下午了,而且让我去蘅霄院,你不用去了。”
赫连曜在邢大夫心里,是让霁州成千上万的百姓崇敬的英雄,对他的命令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侯爷让去蘅霄院施针,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