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陆惊泽顿了片刻, 轻声道:“其实, 其实儿臣已有心仪的姑娘了。”
说罢,他的耳廓渐渐红了, 仿佛漫上了胭脂色。
“……”焉谷语愕然。他们两相处这么久, 她还从未见过他红耳廓的样子,当真是会装纯真少年, 且装得面面俱到, 叫人心服口服。
她想, 梦中的陆皑在没成为皇帝之前也是如此吧?
“心仪的姑娘”, 这几字入耳, 陆赢便以为陆惊泽是喜欢焉谷语,面容再次沉下,目光也跟着结了冰。
“你心仪之人是谁, 说出来听听。”
陆惊泽抬起脸, 眸光清澈, 他讷讷地望着一处, 似在回忆什么,“父皇兴许不晓得,儿臣流落在外时遇上过许多事,也遇见过许多人。一日,儿臣游船时不慎落水,眼看就要去见阎王,结果有位小姐救了儿臣一命。至此,儿臣便同自己发誓,日后定要娶她为妻。”
这不就是那日落水的事?焉谷语心口一跳,情不自禁地在陆惊泽的声音中回忆,那是他们俩第三次见面的事,她问了张寇锦,特地带他去游湖,谁想辛逐己派人凿了船。
后来他们俩都落水了。她动过不救他的念头,最终还是救了他。
原来,他一直记着这事。
至于说什么要娶她,大抵是胡诌骗陆赢的。
“还有这事?怎么从未听你说过。”陆赢听得糊涂,陆惊泽一出生便被送去了斗奴场,哪儿会遇到什么姑娘,即便有,那人也是去斗奴场找乐子的。这种女人哪儿能嫁给皇子。“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陆惊泽叹息着摇了摇头,满脸失落道:“她救完儿臣后便走了,所以儿臣不晓得她是谁,也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兴许,她并非帝都人,但不管怎么说,儿臣都要找到她。”
陆赢只当陆惊泽是小孩子脾气,果断戳穿了他的幻想,“倘若你一直寻不到呢?是打算不娶亲了,还是准备出家当和尚?”
“噗嗤”,焉谷语莞尔,明眸皓齿,生动地很,也娇俏地很。
随即,陆赢像是被人用线牵引一般,怔怔地看向焉谷语,“傻儿子,语儿都在笑你。”
余光瞥过陆赢的脸,陆惊泽平静的眼瞳背后尽是杀意,他仰起头,正色道:“儿臣是个守信之人,也是个重情之人,语儿妹妹要笑便笑吧。自然,儿臣也不是迂腐之人,倘若三年之后儿臣还是寻不到她,便全全听从父皇的安排。”
“嗯,这还像句正常话。”陆赢摇头浅笑,再一次认定陆惊泽是个实心眼的人,聪明有限。
三次试探下来,他心头的那根刺小了许多,起码不扎人了。
……
饭后,陆惊泽拜别陆赢与辛白欢,独自回了永兴宫。
焉谷语半点没瞧陆惊泽,矮身道:“皇上,皇后娘娘,时候不早,臣女便先回去了。”
有辛白欢在,陆赢也不好做出太无礼的举动,只能托一下焉谷语的手,“去吧,回府后好好养身子。语儿,朕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心思,尽管来同朕说。”
“嗯。”陆赢什么意思,焉谷语如今是听懂了也装听不懂,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走出延德宫后,过了拐角,焉谷语一抬眼便看到了路上的陆惊泽,他走得很慢,慢得像是在等人,白衣随风飘荡,颀长的背影煞是好看。
她走在他后头,打算试探试探,他是否在等自己。
忽然,陆惊泽停住了,一动不动。
“哼。”焉谷语冷哼一声,径自越过他往前走去。
陆惊泽望着前头的焉谷语,目中仿若点了一只蜡烛,明明灭灭,“语儿妹妹,走那么快做什么,不同我这个做兄长的聊聊天?”
焉谷语懒得搭理他,继续往前走,谁知,没走两步便被陆惊泽拉进了假山堆里。
“你做……唔……”陆惊泽故技重施,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等脚步声远去才放开手。也不知这人是陆祈宁的人还是陆观棋的人。
见他神情古怪,焉谷语忍不住偏头瞧了瞧,心道,难道有人在盯着他们?还是在盯着他?该是在盯着他吧。
“在想什么?”陆惊泽低头看焉谷语,她面颊粉嫩,气色确实要比之前好些。
“反正不是在想你。”一念起他方才不坐自己身边的行径,她就恼了,恼得不愿跟他说话。可她偏偏又记得谢开颜让她问的事,不情不愿道:“倘若猎隼要娶亲,你会放了他么?”
在焉谷语口中听到猎隼的名字时,陆惊泽刚浮起的笑意瞬间没了,他抚着腰间的平安符,嘲讽道:“你可以回去告诉你那朋友,猎隼绝不会娶她。”
焉谷语蹙起眉尖,仰脸追问道:“为什么?理由呢。”
“理由?”陆惊泽喃喃地念着这两字,冷笑道:“猎隼是个孝子,与其让我说理由不妨去问问你的那位朋友,清水街是谁家的地盘,是谁逼着租户强行交一年的租钱。”
“……”
焉谷语被陆惊泽这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她怎么也没想过,谢家会与猎隼母亲的死有关,或许不是直接的关系,但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她与猎隼虽然接触不多,却也大概清楚他的为人。倘若真是谢家强行收租害死了他母亲,他是死也不会娶谢开颜的,不对她拔剑都是好的了。
见焉谷语沉默下去,陆惊泽反而高兴了,凑近她道:“如何,还要问么?”
“不问了。”里头的恩怨纠葛,继续问下去意义也不大。“唉……”焉谷语顿觉忧心,看谢姐姐那模样多半是认真的。
她若是知道此事,还会一门心思计划嫁给猎隼么。
“等等。”没等焉谷语迈出一步,陆惊泽拉住了她的手腕,他越过她,认真地瞧着她,神色严肃,“那晚之后,你可有哪儿不舒服?”
“嗯?”他一问,焉谷语便想起了一件事,她仰头直视他,咬牙道:“那晚之后浑身都不舒服,你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说谎。我看主人气色好得很。”陆惊泽嘴角微弯,恶劣道:“那东西叫情热,每三日发作一次,发作了只能找我解,找其他人解必定暴毙身亡。”说着,他勾起她身前的一缕发丝,好玩地缠绕在指尖,“明晚正好第三日,要我去找你么?”
他靠得近,出口的气息便往面上吹来。
“下流胚子!”焉谷语扯回自己的长发,恨不得使劲踩他一脚。“我不信,发作了也不要你解。”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提起裙摆跑出假山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