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谢卓凡拿了碟吃食放在棋盘边沿,他坐下身,对着空荡荡的棋盘道:“来,我们下一局,若是我赢了,今晚我同你睡新房,若是你赢了,我便去偏房歇息,如何?”
“不成。”焉谷语踏入新房门槛,说话间有些喘。她棋艺很是一般,至于谢卓凡棋艺如何,她压根不晓得。不晓得的事不赌。“我可以与你下一局,但赌约还是免了吧,你若是不喜欢睡偏房,我过去睡便是。”
待平复急促的呼吸,她才走到棋盘边坐下。
谢卓凡不作声,拿了棋罐里的黑子捏在手中,他低头望着棋盘,冷不丁道:“语儿妹妹,你已经嫁给我了,又何必扭捏。我们是夫妻,迟早要到那一步的。早一日晚一日行周公之礼有什么区别?”
他声音沙哑,里头的揶揄却是清晰明了。
焉谷语先下一子,硬声道:“谢公子,你应该很清楚,我心里并没有你,会坐在这儿纯粹是受你威胁。自然,你可以继续拿那件事威胁我。倘若哪一日我撑不住了,说不定就随你去了。那时你还能威胁我么?”
听得她的话,谢卓凡眸光轻闪,他随手挑了个位置放下黑子,“是啊,我很清楚,你心里只有六皇子一个,可你看,他过了这许久都不来找你,也没来杀了我,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要你了。既如此,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焉谷语听不得谢卓凡诋毁陆惊泽,登时柳眉倒竖,反驳道:“是我先对不起他,他不要我也情有可原,我不会怪他。”
“呵。”谢卓凡嗤笑一声,隐隐含着嘲弄之意。
“纵然他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待我极好。可惜,我身不由己,回报不了他的情意了。”
说到此处,焉谷语明丽的眸子顿时黯淡了几分,一如熄灭的蜡烛。她定了定神,直视谢卓凡,“谢公子,我不妨告诉你,这辈子,直到我死,我的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个人。”
谢卓凡低低地笑了起来,嗓子比起之前要清亮几分,“语儿妹妹,我劝你别将话说得太绝,惹火了我,对大家都没好处。”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焉谷语冷声道,拿了白子往棋盘上落。她虽是在与谢卓凡聊天,眼神却一直观察着谢卓凡下棋的位置,见他乱了思绪便开始围堵他的黑子。“自然,实话大多都不好听,你可以当我没说。”
“不不不。”谢卓凡摇头,动作中携了点孩子气的味道,“语儿妹妹,你错了,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会变的,指不定你哪一日便不喜欢他了。我们俩往后还有几十年,我发誓,我会待你好的,比那六皇子还要待你好一百倍,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取来,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焉谷语听得如坐针毡,她答不上话,便将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谢公子,我问你一句话,是否只要我待在你身边,顺着你的意,你就不会将那件事公之于众?”
谢卓凡先是看了焉谷语一眼,随后垂下眼帘,他缄口不语,长睫不住闪烁,在下眼睑上留下了一排漂亮的影子。
“……”
焉谷语望着他,许是烛光太美,她望着望着便恍惚了。以前,她从未认真瞧过谢卓凡,现下一瞧,竟觉得他的眼睛生得格外好看。
而且,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之感。
谢卓凡站起身,直接将手里的黑子扔了,他收起面上的情绪,意有所指道:“那便要看语儿妹妹的诚意了。”
“什么诚意。”焉谷语用力捏着白子,内心一紧。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谢家人会做亏本买卖么?”谢卓凡挑起浓烈的剑眉,近一步道:“我将你娶回侯府,可不是要当柳下惠的。”
“你。”焉谷语失声,面上青白交错。
谢卓凡对着焉谷语打量一番,叹息道:“冬日的夜里一人睡太冷了,我还是想同你一起。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这屋子里有地龙,你怕冷就睡这儿,我去偏房睡。”说罢,焉谷语慌忙起身往外头走。
便在她越过谢卓凡时,谢卓凡伸出手,果断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床榻上走。
“啊,你做什么!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焉谷语吓住了,手脚并用使劲挣扎,然而她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一个男人。“放开我!”
然而任她怎么张牙舞爪,谢卓凡就是不放手,他单膝跪上床板,将焉谷语放在锦被上。
焉谷语急急往床头挪去,恨恨地盯着谢卓凡,“谢卓凡,你别乱来!”她急促地呼吸着,右手往枕头下探去,“我现在还做不到与你同睡一榻,倘若你执意胡来,我……”
“你待要如何?”谢卓凡笑着坐上床榻,伸手去抚焉谷语的脸。
眼看那只手步步逼近,焉谷语抽出匕首,下意识挥了出去。
“嘶!”
谢卓凡武功平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匕首割了个正着,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鲜血直流的小臂。
慢慢来
瞬间, 鲜血染红了锦被。
焉谷语被吓得不轻,面上血色全失。她从没这么伤人过,难免心慌。“我, 我不是故意刺伤你的,我, 我警告过你, 是你,非要碰我。”
谢卓凡一瞬不瞬地盯着焉谷语,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怒。
焉谷语死死捏着匕首,半点儿也不敢放松, 生怕谢卓凡再如何。心思转动间, 她又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太僵会没机会偷证据,便挑了折中的话说, “我们俩才刚成亲, 彼此都不熟悉,一下子要同塌而眠我实在接受不了。伤你并非我的本意, 我只是太害怕了。谢公子, 我们慢慢来好么?”
闻言, 谢卓凡面色骤冷, 冷得仿佛结了一层冰渣子, 直直冒着寒气。他一把握住焉谷语没受过伤的那只手腕,也不怕她再刺一刀。
“好,我们慢慢来。”这几字像是从嗓子口生生挤出来的, 每一字都很重, 且怒气十足。
“疼。”纵然手腕上没痛觉, 焉谷语还是喊出了声。
“哼。”谢卓凡放开手, 头也不回地出了新房。
他一走,焉谷语不由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跟着软了下来,右手一松,匕首落下。
“小姐,这侯府里有个澡堂,专门给下人沐浴的。”
揽月理着衣袖进屋,见焉谷语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上,急忙上前问道:“小姐,你怎么了?”随后,她看到锦被上的一摊鲜血,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小姐,你哪儿受伤了,让奴婢瞧瞧。”
她边说边拉着焉谷语瞧。
“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你别担心。”焉谷语摇摇头,按住了揽月的手,“揽月,今晚你陪我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