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见状,陆祈宁吓了一大跳,赶忙转身喊人,“惊泽,你快喊御医进来给皇上治病!快!”
陆惊泽不动,眼底冰凉如雪。
陆祈宁急了,正打算起身,下一刻,陆赢拉住了她,虚弱道:“阿宁,朕快要死了,你喊御医进来也没用。”
他每说一字,气息就弱半分。
“哥哥……”陆祈宁哭着摇头,用袖子擦去陆赢嘴角的鲜血,她心慌,手忙脚乱,将陆赢嘴角弄得鲜血淋漓,“不会的,哥哥是天子,是彧国的皇帝,哥哥不会死的,不会的……”
她边说边哭,眼泪直往嘴巴里流。
“阿宁。”陆赢稍稍闭了眼,似乎很是疲惫。
“看样子姑姑说不出口,不如我来说吧。”陆惊泽往前倾了点儿,凌厉的视线紧锁两人,他毫不在乎陆赢的生死,面上更无半点波澜。
陆祈宁颤了一颤,回头狠狠瞪着陆惊泽。
陆惊泽讥诮地挑起眉梢,全当没看见。
“好,你说。”闻言,陆赢又来了精神,他努力看向坐着的陆惊泽。
陆惊泽眯眼盯着陆赢和陆祈宁,薄唇轻轻打开,直截了当道:“真相就是,儿臣并非刘淑妃的儿子,而是长晋公主的……”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
“不,惊泽,我求你,我求你了……”眨眼间,陆祈宁变了脸色,满脸哀求地望着陆惊泽。
见陆祈宁求得卑微,陆惊泽嘴角的笑意更大,果断将后头的话说了出来,“亲生儿子。”这简单的四个字,他说得很重,重得像是铁锤砸落一般。
他话音方落,陆祈宁便跟失去了支撑一般,软软地倒在床板上。她转过身子,背对陆赢。
好半晌,陆赢都没反应过来,讷讷道:“你,你说什么,你是,阿宁的孩子?”
“是,我是长晋公主的孩子。”陆惊泽无所谓地点着头,又说了一遍。
陆赢满眼疑惑,他晃了晃糊涂的脑袋,仔细将陆惊泽的话想了一遍。倘若他没记错的话,认亲那日,陆惊泽的血是能开机关的,这就证明陆惊泽的的确确是他的孩子,而他这会儿又说自己是阿宁的孩子,那……
想通之后,陆赢的瞳孔瞬间放大,扯着陆祈宁的衣袖道:“阿宁,你老实告诉我,惊泽说的是不是事实?”
陆祈宁垂着脑袋沉默,她吞下喉间的复杂情绪,用力点了一下头。
“……”
犹如被针扎着一般,陆赢闪电般放开了手,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陆祈宁的背影,偏头又吐出一口鲜血。
“哥哥!”听得身后的动静,陆祈宁飞快转身,哭着道:“哥哥,对不起,阿宁骗了你,阿宁有罪,可,阿宁是真心喜欢你。哥哥没错,都是阿宁的错,一切都是阿宁的错。那晚,皇兄喝醉了,阿宁故意扮成刘淑妃的样子……”
“别说了,别说了!”陆赢竭力大喊,喊完之后,他沉重地闭上眼,眉心皱得犹如刀刻。
两人争执期间,陆惊泽一句话也没说。他背靠在椅子上,左瞧,右瞧,仿佛在看什么天大的好戏。
许久,陆赢才睁开眼,对着陆惊泽道:“罢罢罢,你去将朝中的大臣都喊来吧。”
“是。”陆惊泽起身朝着陆赢颔首,旋即走出寝殿。
蜡烛灼灼燃烧,将寝殿照得透亮,宛如白日。
陆赢闭眼躺着,陆祈宁半跪着,两人谁也没说话。
“哥哥,千错万错都是阿宁的错,你处死阿宁吧。”陆祈宁受不住沉默了,抓着裙摆道。
陆赢费力地张开眼,叹气道:“朕处死你做什么?别说傻话。朕虽气你胡闹,但朕更气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你男女情爱的事,让你走了弯路。”
“这不是弯路,阿宁是心甘情愿的。”陆祈宁出声反驳,“哥哥可以骂阿宁,可以处死阿宁,但是哥哥,你不能否决阿宁对你的喜欢。阿宁很清楚自己对哥哥的感情,并不是什么兄妹之情,是真真切切的男女之情。兄妹只是我们俩的关系,它并不能阻止阿宁爱哥哥的心。”
“你!”陆赢被陆祈宁的话气得差点没喘上气。
怕陆赢被气晕,陆祈宁连忙转了话题,“皇兄让惊泽去喊朝中大臣过来,是打算让位给他么?那,观棋呢?”
说到陆观棋,陆祈宁面上极为不自在,然而陆赢并没看出她的不自在。
“朕选惊泽并非是因为你。”闭眼休息良久,陆赢缓过了一点神儿,“而是他够狠,也够聪明,适合坐这个位子。”
“嗯。”陆祈宁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时间还真不知陆赢如此决定是对是错。
“朕看得出来,他恨你,也恨朕,但愿朕死之后,他能善待你。”顿了顿,陆赢停下话,又道:“不,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陆祈宁明白陆赢的意思,他是担心陆惊泽会杀她灭口,但她早便做好了决定。
“好,阿宁都听哥哥的。”
“嗯。”陆赢实在虚弱,单单只应了一声,“你去拿笔墨过来,朕写个诏书。”
出了寝殿后,陆惊泽并没走远,而是站在寝殿外,一动不动地对着漆黑的雨夜。
这会儿雨下得小了,没之前的“噼里啪啦”声,雨幕被昏黄的灯光映得丝丝分明。
“殿下。”猎隼从走廊上快步而来,低声道:“属下已经将朝中的大臣都召来了。”
“嗯。”陆惊泽伸出手,接了点冰凉的雨水。“嗒,嗒,嗒”,他低头看着雨水在掌心凝聚,目光愈发茫然。
曾经,他每日每夜都在盼望这一刻。结果真到了这一刻,他却不觉得自己有多开心,反而觉得心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