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弟弟一看父亲笑就发芽了。”抱着花盆的少年爬上房顶,将探出一棵花苗的花盆塞给顾客慈,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和当初一上黑木崖就见色起意,认定了要入赘吃软饭的某人一模一样!”
“呃……”
顾客慈低头看着花盆里似乎是因为东方希的话,而羞愧到叶片合起来缩成一团的玫瑰花苗,实事求是道:“咳,那是该跟我姓。”
说完,某个完全不知道害臊怎么写的男人反手将花盆塞回好大儿怀里,两步走过去又贴上了自家夫人,声音含笑道:“快看,放烟花了!”
火树银花在黑幕中璀璨绽放,像是吹落下来的星星一般化作流光。
顾客慈侧头轻吻了一下东方不败的耳廓,柔声道:“新年快乐。”
铁鞋大盗
花满楼这次回金陵,是为了父亲花如令的六十大寿。
但花如令却想趁此机会,与交好的各路武林高手演一出戏,破了幼子花满楼牢牢扎根心底的心魔。
花满楼并非天生目不能视,他的目盲是七岁之时被名号为“铁鞋大盗”的歹徒划伤所致。
十几年前,铁鞋大盗在中原做尽坏事,行至金陵一带之时更为猖獗,当时花家还未是如今的江南首富,但在商道江湖之间也是颇有盛名。
花如令发起围剿铁鞋大盗的建议之后,武林众人无不积极响应,而铁鞋大盗在被几次逼入绝境之后,竟将矛头直指花家堡,潜入花家挟持了花如令当时仅有七岁的幼子花满楼。
等到朝廷与武林的人马找到花满楼时,花满楼的眼睛已经被刺瞎,铁鞋大盗不知所踪。
之后不久,铁鞋大盗死在花如令剑下,但花如令始终记得铁鞋大盗临死前得意猖狂的笑声,以及他话语中对幼子所表现出的恶意与诅咒。
铁鞋大盗本可以杀了花满楼,但是他没有,他刺瞎了他的眼睛,让花如令一生都活在悔恨里。
——没人知道铁鞋大盗掳走花满楼之后的时间里,对花满楼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但他的确成功在花满楼心中留下了阴影。
哪怕所有人都告诉花满楼铁鞋大盗已经死了,但是花满楼仍然固执地确信铁鞋大盗并没有死。
非但没有死,铁鞋大盗就在他的身边注视着他——铁鞋大盗这个改变了花满楼命运轨迹的人,已然成了花满楼的心病。
这场在花如令看来是由于他的过失连累幼子的惨剧,这些年来也沉沉坠在花如令心中,此次借着武林众道聚于寿宴之际,花如令便想出了让花满楼亲手手刃“铁鞋大盗”的法子,来了了花满楼的执着。
而那个被花如令拜托扮演铁鞋大盗的人,便是世人皆知的花满楼的挚友,轻功、武功都是一流好手的陆小凤。
然而这场说好是演戏的局,却因为“铁鞋大盗”的死而复生乱成了一锅粥,不仅花家家主的寿宴被毁于一旦,就连花家众人与宴请宾客此时也被困在了花家存放绝世珍宝“瀚海玉佛”的密室里。
而“铁鞋大盗”这些年来易容他人以宋神医的身份潜伏在花如令身边,直到查明花如令藏宝地点之后才露出了獠牙——正如花满楼所言,这些年来,铁鞋大盗的确一直在注视着他。
谋划着、盘算着,像一条阴沟里盘踞的毒蛇。
“现在怎么办?”花家六子花月楼扶着父亲,皱眉问道。
宴席众人被困在密室之中,按下机关成功算计众人的铁鞋却在另一边,正摩挲着寻找花如令藏匿瀚海玉佛的地方。
“花老爷,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识相一点,说出瀚海玉佛的所在,只要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必然不会伤害在场诸位的性命。”铁鞋大盗仍旧是宋神医的装扮,在四处搜寻没能找到玉佛后,眼里的阴鸷更甚了一重。
陆小凤摊手,用惯常的吊儿郎当的语气拆穿宋神医冠冕堂皇的屁话:“现在你和我们一同在这地下,我们的性命才算是安全,若是让你得去了玉佛,你怎么可能还会放过我们?”
“这密室乃是当初老夫请了妙手朱停打造,机关一旦落下,除了老夫与朱停,天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离开的方法。”花如令抬手捻须,声音沉沉,“你也休想出去。”
宋问草自袖中取出两颗霹雳弹,得意道:“我虽然不知道出去的机关,但是只要炸了密室大门的机关,我照样可以出去,回到瀚海国!到那时,我的女儿将会成为瀚海国的王后,我便是万人之上的国丈!至于你们……只能是尸骨掩埋于此,让那些姗姗来迟的衙门捕快挖一挖了!”
“父亲!找到了!”在宴会上假扮做舞娘混进来的孔雀王妃惊
喜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宋问草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狰狞的怜悯:“那就要说再见了……”
“哦?”陆小凤的眉毛一挑,“你就没发现,我们之中少了什么人吗?”
宋问草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惊慌,他猛然转身,就见身后阴影处缓缓走出执剑的青年,身长如玉,列松如翠。
“花满楼!你怎么会在这边!!”
陆小凤的声音带着笑:“机关落下的速度的确让我们来不及反应,但是有一个人,他的反应不需要眼睛看到,只需要机关启动时候的那一点细微的声音。”
宋问草放低声音,阴狠道:“那又如何呢?如果是在场任何一个人在这里,我都会忌惮,但唯独你——花满楼,你敢出剑吗?你会用剑吗?你敢听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感受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的温热……哦,对了,就像是当年你的眼睛被刺瞎的时候一样,一样的触感,你和我——我们,都将成为同样的人!”
铁鞋大盗从来都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也正因为如此,铁鞋大盗才能死而复生,因为十几年前死在花如令剑下的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花满楼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唇角紧抿,众人这才发现,当那张平日里温和俊秀的脸庞带着冰冷怒意的时候,也可以显得决绝冷然。
“我不会成为你。”花满楼冷冷道,他的声音里带着笃定,执剑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我的确不赞同随意夺取他人的性命,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是吗?”宋问草笑了,带着有恃无恐的猖狂,“那就来啊,出剑,杀了我啊!杀了我,你的心病就荡然无存;杀了我,你就报了眼瞎之仇……忘了说,十几年前提议刺瞎你的眼睛放你一条生路的,就是我!花满楼,你的敌人就在你的面前,你敢出剑吗?!”
花家众人与陆小凤齐齐皱了下眉,眼中带着对花满楼的担忧,但却都默契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表什么意见。
这是花满楼的心魔,只能他自己跨过去。
花满楼握剑的手指收紧,心脏与脉搏因为情绪而剧烈跳动着,用力之大甚至手背处的青筋都隐隐鼓动起来。
“唉,怎么用剑都这么温柔?”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自身后传来。
花满楼只觉得身后一凉,一只手搭上了他执剑的右手,包着他的手慢慢握住了剑柄。
冰凉的温度让花满楼的心神顿时一片清明,而左手手腕处的种子也突然开始萌发出灼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