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花满楼微笑道,“你知道,我总是在这里的。”
离断斋中原本逸散的金色雾气已经荡然无存。
傅回鹤踏入此间,入目皆
是相伴千年的一景一物,袅袅的灵雾穿梭在博古架与屏风之间,时不时将轻薄的纱帘卷起又放下。
窗外阳光晴好,穿过窗棂洒落在地上。
尔书并不在前堂。
傅回鹤的脚步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宽大的素袍挂在精瘦挺拔的身上,白发披散,神情镇静平和。
半人高的长毛巨兽堵在走廊与后院的入口间,踌躇犹豫地盯着缓步而来的傅回鹤,爪垫在地上不安地踩动,在心里不断斟酌着言语。
傅回鹤道:“让开。”
尔书顿时炸了毛,坚定堵在傅回鹤面前,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紧绷:“不让!”
“你是我孵出来的。”傅回鹤看着它,“你应该知道,我最厌恶的,除了背叛,便是天道。”
“若你真的与天道合谋,不论原因为何,我都容不下你。”
傅回鹤虽然一直对尔书逗弄撩拨,但他一手将尔书从神兽蛋里孵出,亲手养大成如今的模样,可以说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只有尔书与他相互陪伴。
守着离断斋,迎来送往每一个客人,一起送出种子,再亲手接它们回来。
薄薄的雾气渐起,后院回廊很快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烟波渺渺,在回廊的栏柱与后院的花草间缱绻缠绕,源源不断。
尔书张嘴露出锋利的犬牙,声音却如同哭诉一般带着孤注一掷的悲伤。
“你恨天道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什么自有归处,安稳长眠!你一直都打着送走这些种子就自我了断的心思,我每夜每夜都吞噬你的梦境,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是不想你死,又有什么错?!”
少年情挚,尔书作为兽类更是不曾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它只是想留下傅回鹤,留下这个唯一的相伴几百年的亲人。
傅回鹤低声道:“将我当年陨落的剑道融入种子,投入离断斋,借由离断斋交易种子为名依靠凡人气运催生孵化,复活于我,是天道的主意?”
“是!”尔书斩钉截铁说。
傅回鹤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讽刺散漫:“我倒是不知,天道有朝一日也会如此仁慈垂爱了。”
尔书能有什么是天道觊觎的?
虽为神兽,却是最弱的那一支,就连杀了填灵气都尚且泥牛入海毫无波澜,又有什么可交换的价值?
“我只问一遍,是谁教你做这些的?”
傅回鹤的嗓音温和,表情也平和淡淡,但尔书却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爪子瑟缩了一下。
“我来告诉你。”
一道清越的嗓音自尔书身后传来,尔书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整只兽缩小成拳头大小的毛团子,转头钻进了来人的手臂间,将头埋了进去瑟瑟发抖。
少女拍了拍怀里的小兽,顺手捋了下炸起来的毛毛,此时正站在那巨大的祭坛断剑之前,抬眸朝着傅回鹤看过来。
少女生着一张鹅蛋脸,长发高高束起成一个马尾,微卷的发尾垂在身后,白裙轻甲,荣光照人。
看上去是不大的年纪,明眸皓齿,一双与傅回鹤隐约有几分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未曾言说的笑意,却也藏着兵戈战场之上的凛冽剑锋。
傅回鹤看着少女,心中某处不自觉一动,他迟疑了片刻,道:“黑心……金光菊?”
才化形的少女放了尔书跑去一边窝着,双臂一摊原地转了一圈,淡金色的轻甲幽光流转,少女侧首露出笑容,眨了眨眼:“不像吗?”
傅回鹤:“……”
转而看向旁边祭台之上被十二道锁链缠绕束缚的断剑。
“惊不惊喜?你的剑一直都在离断斋,虽然现在是狼狈了一点,但从来都没有被天道
真正偷走。”
少女转身拍了拍祭坛,爽朗一笑,发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这上面原本应当是十三条锁链,分别对应你当初被天道抽走的七情六欲,只不过方才断了一条……嗯,让我看看……”
“刚才时间太紧,急着化形,都没仔细看断的是哪一条……”少女眯着眼仔细辨认那些锁链之上篆刻的符文,过了一会儿,神情古怪道,“怎么会是贪欲?”
“菟丝子那么个混账东西,我还以为你是被气得发怒激发了怒情来着。”少女想了半天一脸困惑地转头看向傅回鹤,“虽然都是七情,但让你生出贪欲可比生出怒情要难太多了。”
傅回鹤想起那方世界一路走来,莲花小芽对花满楼的各种贴不够的亲昵,僵硬着脸,不想说话。
少女八卦的视线在傅回鹤身上绕了一圈,但是傅回鹤的嘴硬离断斋上下哪个不知,只能遗憾的叹了口气。
“你说的不错,天道无情,视我傅氏为渺小刍狗,又怎么可能会为我傅氏留下重生的退路,给你留下再度复活的契机?”
“这处祭台,这把断剑……这方离断斋,从来都不是什么天道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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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