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想到昨日在月下见到的那只威猛的白色巨兽,手指微动,面色遗憾。
傅回鹤便不怀好意地支招道:“它刚成年,正是新奇的时候,最是喜欢旁人夸它威猛,一根糖葫芦少说能骗它拉车几百里。”
是真的损。
花满楼忍笑道:“爹娘总同我们讲,年节的时候不能乱说话,你啊,可别小心应在自己身上。”
傅回鹤轻哼一声,自信道:“必然不会。”
结果话说完还没半个时辰,傅回鹤就险些被碗里吃到最后丧失警惕送进嘴里的元宵当场送走。
被咬了一口元宵还无辜地躺在汤匙里,傅回鹤整个人脊背僵硬着坐在席间,表情肉眼可见地恍惚起来。
……他是谁,他在哪,嘴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难以形容的、足以毁灭舌头的酸苦腥夹杂着糯米蜂蜜齁甜的味道?
他明明将自己的碗悄悄同花四哥调换了的!
汤匙柄还捏在傅回鹤手里,剩下半边元宵的馅料缓缓溢出,花满楼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由眼神怜爱地注视着怀疑人生的小莲花。
鱼腥草元宵……太狠了。
真的是太狠了。
花五今晚有些神思不属,汤匙在碗里搅啊搅的。
在见到傅回鹤的惨状之后哪里还敢贸然入嘴,当下就开始将碗里的元宵一个个用汤匙先切开来看明白了再送进嘴里。
其他兄嫂小辈皆是如此——花家除了花四,再没有人能接受鱼腥草的味道。
花四哥抽了手帕沾沾唇角,冲着自己的夫人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看吧,他根本就不用费心思,只要把元宵舀进自己碗里,总能骗到一个自己上钩的。
就算没骗到小五和小七,给小傅也是一样的嘛。
花母笑看席间,忽然对花五道:“小五,今日早些时候沈家送了拜帖,说是沈家小姐明日抵达金陵。沈家如今在金陵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娘便做主请沈姑娘来家中坐坐,与你嫂嫂们说一说话,也自在些。”
花五愣了一下。
按理来说,未婚闺阁家的小姐,就算是定了亲,也没有这般上门的道理。
花五随即想到之前四哥说的,陛下有意在花家插入眼线之时,眸色一沉,抬眼时却已经笑得和煦灿烂:“明日我就在家中,娘做主便是。”
翌日。
从院外走进来的花五听见前院传来谈笑声和寒暄声,嘴唇一抿,知道多半是那位沈小姐到了。
从花园另一头走过来的花满楼与傅回鹤也听到了声音,花满楼拍了拍傅回鹤的小臂,轻声道:“咱们回避一下吧。”
到底是自家五哥同未来五嫂见面,他们在这算怎么回事?
傅回鹤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与花满楼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花满楼像是听到了什么,脚下一顿,微微侧首。
“五哥,这位沈小姐出身武林?”
这样几不可查的脚步声和独特绵长的呼吸声,来人的武功至少跻身武林一流水准。
“沈家世代行商,沈家小姐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颇受称赞的大家闺秀。”花五开口,神色淡淡,“不必回避,她或许更愿意看到你们才是。”
当今陛下这几日应当对自家小七与傅先生好奇得紧,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光明正大。
三人正说话时,走廊那头,花家的两位嫂嫂引着一个鹅黄对襟大袄配浅色罗裙的女子进来。
那女子身材高挑,乌发半绾,袖口处绣着雅致淡雅的花朵纹样,见花五看过去,抬手微抚了抚发髻,含羞带怯地一笑。
花满楼看着那位沈小姐,总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身形娉婷的沈小姐对两位花家嫂嫂盈盈一礼,而后径直朝着花五所在的方向走来。
花五不用抬眼都能感觉到自家嫂嫂调侃的视线。
沈小姐徐徐行至花五身前,微微一笑,轻声道:“夜深露重冰面湿滑,五公子昨夜缘何走得如此匆忙?”
“就连衣裳……都不小心穿错了呢。”
花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而后诡异变幻了几番,最终停留在想一刀捅死什么人的极度忍耐上。
自幼饱读圣贤书的花五公子险些没忍住涌到嘴边的粗鄙之言。
傅回鹤表情空白,面容微微扭曲,简直比昨晚吃了鱼腥草元宵的神情还要一言难尽。
喉结动了动,傅回鹤艰难开口:“宫九?”
花满楼沉默了一下,表情纠结又复杂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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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现在的身份毕竟是花五的未婚妻, 花满楼和傅回鹤都没有过多掺和的道理,花五显然也有意隔开他们,带着宫九离开了。
宫九在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瞥了傅回鹤一眼, 嘴角始终勾着笑。
花满楼和傅回鹤回到院子, 脸色始终含着担忧。
傅回鹤在廊下的躺椅上窝好,他这几日对这种摇摇晃晃的椅子, 侧脸看向花满楼:“担心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