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曾经与天道的融合,泽一知道天道曾经身为建木的种种不甘,甚至能够亲身体会到数千年如一日无法动弹死守一处的绝望疯狂,但泽一却永远不会理解与原谅天道的作为。
“我即是你。”泽一轻声道,抬手握住天道灵力凝聚的藤蔓,接纳来自天道的攻击,也同时带着自己这些年一点点壮大的规则之力闯入天道之中,“也自当归于你。”
泽一的身形如同凝聚之时的绚烂星光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的灵力涌入天道体内。
——那原本便是他的身体。
傅回鹤握剑的手缓缓收紧,他知道,泽一最后复生的可能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湮灭,他真正与天道融为了一体,就此同生同死。
泽一的动作如同一道利刃在天道体内搅和了个底朝天。
天道踉跄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心口,面色不断狰狞变幻,眼眸的颜色最终归为一金一墨,原本淡漠出尘的白衣显得有几分狼狈,唇角溢出鲜血。
祂抬手逝去唇角的血迹,半晌,冷冷一笑,眼神中带着无尽苍茫的寒意与杀机,声音沙哑:“好,好得很——是我小看了你,小看了你们。”
苍山境分裂出小世界天道当然不会不知道,但天道不在乎苍山境,甚至将苍山境视为囚禁自己的牢笼,如若不是他还未曾积攒道足够挣脱苍山境离开的力量,祂怎会忌惮支撑天地的兽骨,如今被傅凛泽一算计到这般田地?
天道的身形悬于半空之上,反手一按,气浪滔天。
灵丘的灵力开始骤然攀升,天道不管不顾地将苍山境的灵力调为己用,粗壮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朝着傅回鹤鞭打而去。
傅回鹤挺直脊背立于剑芒之上,身形修长,烟紫色的长袍随风而动,灰蓝色的双眸如同雪山之上更古不化的玄冰,冷漠坚硬,巍然不动。
藤蔓席卷而来,傅回鹤深吸一口气,这是泽一翻开了最后的底牌留给他的机会,也是唯一能够斩杀天道的机会。
只有一剑的机会。
长剑抬起,傅回鹤目光沉静,朝着天道所在迈出一步。
这是傅回鹤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直面苍山境天道。
没有人完全知道天道究竟用了多久,亦或者积攒了多少庞大的灵力用来成就自己。
祂生于苍山境,却不甘困于苍山境。
祂生来便是苍山境的天道意志,却只想占据这份力量,不想承担这份力量所带来的亘古不变的坚守。
毋庸置疑,祂很强,强到足以睥睨傅回鹤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天道,甚至是所有天道相加都难以望其项背。
傅回鹤的肩头犹如压着山川河流,那难以抗拒的庞大重量让傅回鹤根本无法防御,甚至难以动弹。
他握紧手中的剑,双眼亮若寒星。
既然防御不了,那便放手一搏!
傅回鹤将周身全部的灵力汇于手中长剑,恐怖的剑气撕扯之下风云变色,天地也随之嘶吼起来。
长剑抬起,那一剑化作白练惊天而去,锐利的剑意将袭来的藤蔓绞碎成漫天星光,无边的剑气牢牢锁定不远处冷笑着的天道,不顾一切地奋力刺去——
“轰隆!”
“吱——!”
剑刃与麟甲尖锐的交错声响起,天道垂眸,一金一黑一暖一冷的眼眸注视持剑屠神者,怜悯道:“你以为,有他重创我,你就有杀死我的机会?”
“我为天道,是为不朽!”
鹤鸣剑的确曾经刺入过这具身体的心口,但那已经是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泽一初初合道,天道尚未与这具身体融合完全,身为本命剑主的傅逸洲全力一击才得以将剑刺入。
三千年后,天道几乎已经将天下至坚的墨玉麒麟之身占为己有,麒麟甲强悍的防御与天道不可撼动的规则,让这柄搅动天地的剑再难刺进一寸。
长剑颤抖,鹤鸣尖利,剑修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剑柄,他的脸上并没有颓唐遗憾,疯狂绝望,有的只是一丝意料之中的怅惘。
霜白的长发张扬四起,傅回鹤抬眸与天道对视,声音沙哑:“哦?是吗?”
骤然间,风云翻滚,天地变色。
庞大的灵力朝着傅回鹤体内汇聚,那是属于苍山境的灵力,是属于支撑天地的白玉兽骨的灵力。
那是曾经傅凛祭天之后,以身合道的证明。
只要傅回鹤心甘情愿,他便有资格以身合道。
天道不朽,唯有自灭而亡。
“住手——!”天道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捂住鹤鸣剑的剑身,嘶吼出声。
如何住手?
苍山境数万灵兽被哄骗而献的血,泽一与傅逸洲为救苍生甘愿赴死的血,长盛君千年如一日煎熬的血,傅氏一族壮烈自尽的血,傅凛祭天时神魂撕裂躯体四散的血……
三千年了,苍山境的血流淌得太多太稠,此时此刻终于到了写下终局的契机。
灵力与规则之力加持之下,傅回鹤手中的长剑寸寸刺入天道心口,与当年傅逸洲刺入泽一心口的位置如出一辙。
那是当年泽一看破天机,与傅逸洲拼死在天道身上留下的唯一弱点。
“给我——破!!”
气浪翻滚间将傅回鹤霜白色的长发捋至身后,傅回鹤的身形在翻滚的灵力之中变得逐渐模糊起来,但是鹤鸣剑的剑身却是越来越亮,越来越利,将天道自云端击落,一寸寸钉入白玉兽骨之上。
剑气肆虐——以、身、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