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们赶路到了荒凉处,谢琼找了许久,才在路边找到一家客栈。
入客栈前,她将宋初姀带到一处泥坑旁,挖了一手淤泥涂在她脸上。
淤泥带着股土壤的腥气,惹得?宋初姀频频后退,有?些委屈地看她。
谢琼解释:“冀州挨着乌孙国,乌孙人野蛮,越是荒凉的地方越乱,里面人多眼杂,你长得?漂亮,难保不会被人给盯上。”
闻言宋初姀了然,乖乖任谢琼在自己?脸上涂泥,末了,又弯腰挖出些泥巴涂在谢琼脸上。
“你长得?也?漂亮。”宋初姀纤细的手指在她脸上小心涂抹。
谢琼一怔,任由她涂。
行军打?仗太久,她时常会忘记自己?也?是模样清秀的小娘子。
等两人涂完,谢琼攥着宋初姀的手腕往客栈走。
这里荒凉,客栈里面的人也?不多,店小二一看到有?人来了就连忙迎过去。
宋初姀迈过门槛时,听到身后传来震耳的马蹄声,下意识想要?回头,却想起谢琼说这里很乱的话,于是忍住没转头,飞快进了客栈。
远处,数十个身穿盔甲之人踏着尘土而?来,气势肃杀,让人望而?却步。
裴戍目光扫过客栈前女子的背影,动?作微微一顿。
那个女子的背影有?些像宋翘翘,但是又比宋翘翘臃肿一些。
他?摸了摸腰间佩刀,心想应当只是背影有?些像,宋翘翘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子骋。”裴戍勒紧缰绳,对身边的萧子骋道:“你进客栈,买些吃的和水出来。”
昨天夜里他?们才赶到乌孙与冀州交界处,一天一夜过去,他?们连口水都没喝。
萧子骋抱拳称是,翻身下马,又卸下身上长刀,大?步跑进客栈。
客栈内。
宋初姀坐在角落里听谢琼与客栈老板商议房间住所?,却见一个清瘦男子风风火火闯进来,大?喊道:“来二十张热乎的饼,再来一大?壶茶,我随着茶壶一同带走。”
男子身穿大?梁盔甲,应当是将士,宋初姀忍不住在他?身上多看了两眼。
萧子骋察觉到旁人目光,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一个眸光明亮的小娘子。
就是有?些邋遢,这小娘子身上都是污泥,不知道从哪儿滚了一圈儿回来,也?不知道洗洗脸。
就是这双眼睛倒是漂亮,看起来是个机灵的。
“客官您的饼。”店小二出声:“一共三两银子。”
萧子骋收回视线,从袖子中掏出几块碎银子丢给掌柜,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琼,转身就走。
等他?背影彻底消失,宋初姀方才收回目光,抿了抿唇。
谢琼回过神来,看向宋初姀:“刚刚那人,你认识吗?”
“不认得?。”宋初姀摇了摇头。
谢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坐到宋初姀对面点?菜。
另一桌有?几人正在吃饭,看到萧子骋离开,低声道:“战事火热,没事还是不要?往北走了,邺城的百姓出不来,再拖下去说不定就要?变成第二个建康了。”
“如今南夏大?势已去,天下尽归大?梁,也?不知顽抗个什么劲,苦的还是百姓。”
宋初姀动?了动?耳朵,心想他?们口中的战事火热是如何情形,是否会死很多人。
她亲历过建康那段人吃人的日子,也?知道那是比人间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难道邺城也?会变成那样吗?
——
萧子骋一手拎着二十张饼,另一只手提着一大?壶茶从客栈出来。
他?走到众人跟前,率先将饼分下去,又让众人将水壶打?开,依次往里面倒茶。
条件艰苦,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等他?们回了营地就什么都有?了。
裴戍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客栈门口,突然道:“萧子骋,你刚刚进去,可见了什么女子?”
萧子骋率先想到了那个眼睛很亮的女子,点?了点?头,道:“见到了,就是有?些邋遢。”
他?爱干净,想到那女子满脸的泥,不由得?有?些嫌弃。
听到邋遢两个字,裴戍微微蹙眉,心中的那点?疑虑也?打?消了。
宋翘翘最是爱干净,绝对不可能被人说邋遢。
他?收回目光,没有?接萧子骋递过来的饼,一只手握着刀,另一只手勒紧缰绳,冷声道:“吃完就出发。”
建康与冀州相距甚远, 饮食差异也极大。再加上此地贫穷又荒凉,客栈里的饭食不止粗糙,口味也不怎么好。
若是放在以往, 宋初姀是断然吃不下这样的食物, 只是多日奔波下来?,她确实饿了?, 往常不会吃的粗粮粥,被她小口小口喝见了底。这粥的味道并不好,但是能在这个时候喝上一碗已是难得,她并未挑剔。
世家养出来?的女郎,吃饭的时候极为安静,宋初姀不说话, 心思一半放在手中的粥上,一半放在旁桌人的交谈中。
她在建康呆了?太久, 对外面了?解的不多, 旁人说什么都觉得新奇, 越听越入迷,不知不觉中脸快要埋进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