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一片嘈杂,人群在大声呼救,吵闹和维持秩序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虽然警方已经迅速抵达了现场,但还不能完全说安全。
按理他是应该害怕的。
可是看清了祈妄的脸,喻年却有一瞬间觉得耳边一片寂静,甚至响起了尖锐的耳鸣。
他心里生起荒谬的疑惑,怀疑自己到底是跨年夜的广场上,还是根本就在梦里。
祈妄怎么会在这里?
祈妄可以在纽约觥筹交错的晚宴上,可以在自己私密安静的画室里工作,甚至可以在a市里与任何一个人度过新年的第一个夜晚。
可祈妄唯独不该出现在荣市的土地上,出现在与他一片区域的广场上,还替他挡住了一场灾难。
喻年注意到,祈妄搂着他的手背也血肉模糊,像是刚刚剐蹭在哪里了。
“你怎么……”
他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可是很快就淹没在人声的混乱里。
“先出去再说。”
祈妄根本没去听喻年在说什么。
他额头上的伤势不算轻,血流下来,他的左眼都有些模糊,刚刚那个玻璃花灯掉下来,他虽然偏了头,还是被砸得头昏脑胀。
但他本来就是街头出身,这么多年的优越生活也没磨掉他身上粗粝的底色。
他随便用围巾擦了下额头的伤口,就不去管它了,揽着喻年顺着松动的人潮往外走。
喻年被他禁锢在怀里,几乎没有办法动弹,八年过去了,他长高了这么多,在祈妄面前却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看见祈妄的额头又渗血了,想去帮祈妄擦一下,可是在人群里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最后又只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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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警察迅速来到了现场控制住局面,这场混乱最终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伤亡事件,却还是一部分人受了轻伤。
祈妄就在其中。
但在场的伤者细数也不少,场面乱成了一团。
祈妄算不上最严重的那一批。
喻年望着他额头的伤口,当机立断,也没再等候救援,而是带着祈妄上了他的车,开车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里,他坐着等祈妄包扎。
从广场上脱险到现在,他跟祈妄几乎都没什么交流,顶多是说“跟我上车”“你现在晕吗,失血厉害吗?”
他没问祈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祈妄也没向他解释过多。
他陪着祈妄来医院,交费检查,却一路神色淡淡,像只是一个路过的陪护人员,以至于连医生都搞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看见有玻璃渣子扎在祈妄的伤口里,被医生用镊子挑了出来。
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喻年胃都痛起来。
他把脸轻轻偏向一边,可是没几秒又转了回来。
他盯着祈妄面色如常的脸,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了句,“疼吗?”
他只问了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可不知为什么,祈妄的脸色像是隐约透露出高兴。
“不疼。”
祈妄这样说,旁边的医生却嘶了一声,“小伙子,这还不疼啊,又没打麻药,好多人清创都鬼哭狼嚎的,像你这么一声不吭的可不多。你也别硬撑,疼也是正常的,我会手轻一点。”
祈妄仍是说,“没事。”
喻年抱着手臂,看医生给祈妄包扎伤口。
祈妄没有伤到手臂,所以医生没有看见,在祈妄的衣服下面,左边的那只手臂是如何的千疮百孔。
他想,祈妄可能也不是硬撑。
从年少时候起,祈妄就一直很能忍疼,他跟祈妄第一次关系软化,就是他半夜陪着祈妄去诊所。
从他跟祈妄相遇开始,两个人似乎不是你去医院,就是我去医院,严重一点说,简直是八字不合。
他记得那天也是这样,深更半夜,雪白冰冷的诊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包扎的医生絮絮叨叨,血都快把祈妄的衣服染红了,祈妄也一声不吭,像是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他一直是个很能忍疼的人,像是这副皮囊根本不值得珍惜,所以随便怎样草率处理都无所谓。
喻年垂下眼,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他的视线里,二十岁的祈妄的脸和眼前的人重叠了一瞬。
医生手法熟练,祈妄也没检查出别的问题,很快就能离开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