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歌的时候(1/1)

“慢慢挑,不着急,四寸都一个价!我们这边用的是高档动物奶油,你要不信,我可以拿原料给你看,都是冷链配送的,早上才送到,带冰碴子,绝对新鲜!”真的吗?“那我要这个泰迪的。”银霁指着图样,小狗脑袋上糊满了3d奶油。“不好意思,这一款今天没备货,可以看看柜台那边的成品……”“麻烦你现做吧。原料不是还有剩吗?我可以等。”“……”蛋糕屋店员翻着眼睛走进后厨,乒乒乓乓地调配巧克力奶油。银霁觉得,自打搬出来一个人住,她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相比较而言,大她40岁的郑师傅完全不懂得生活的哲学。炒股亏了着急可以理解,干点什么不好?开源节流也要讲基本法,明明头顶上有个校长,pi股下坐了个萝卜坑,非要铤而走险倒腾那些东西,既没经验又没高人指点,直接从私人化工厂搞到没提纯过的——所以标签才大喇喇贴在表面上,完了还不会找合适的藏毒地点,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几千号人的眼皮子底下实名制搞小动作,从头到尾,每一步都透着让人发笑的愚蠢。不中用了。就算他被警察带走时不停咆哮着“老子根本没沾,只是个中转”,在单纯的学生们眼里,毒品和狂躁具有先在的因果关系,到头来,他还是落了个“吸嗨了到处咬人”的骂名。被这种犯罪分子压着打了好多年,一见他咎由自取,大家只觉得大快人心,无人在意辩词的真假。虽然校方连夜封锁消息,通过非官方渠道,银霁还是得知自己的估算太保守了:郑师傅的病有朝着胰腺癌发展的迹象。七年的监禁足以把人掏空,有幸获得乔布斯同款死法,真是便宜他了。计划被打乱的方式的确出其不意,不过这个热闹可真好看,所以,银霁高高兴兴地去校外买了点好吃的,以犒劳各参演单位。当然,名义上是为了报答各位梁山好汉的仗义执言。回到教室,大多数同学都在午休。长江头的原住民还清醒着,头挨头聚在手机核电站周围,争分夺秒地开黑。韩笑正对教室门,最先发现她:“老师,你回来啦!”其余人手忙脚乱地藏手机,一抬头,看到来者是银霁,只想给韩笑两拳:“不要报假警!”“人天天辅导我们,怎么就不算老师啦?”韩笑指着她手上的大礼包,“这是你的午饭?“我买了点蛋糕什么的请大家吃。昨晚你们冒着雨被盘问,都是因为我……”黄思诚腾出一只手拆开大礼包:“哦多,你这也太见外了。”“哇,谢谢银老师,我可不能白吃白拿第二顿——但我想要这个缎带,先别剪!”“都走都走,几岁了你。”“明明我们都没帮上什么忙,又害你被吸毒狗侮辱,你还对我们这么好,叫我黎某人如何问心无愧啊!”黎万树感慨一番,含泪炫了五个蛋挞。小点心很快售罄,泰迪犬蛋糕还没人动。银霁用余光清点过周围,问道:“班长人呢?”“医务室挂水呢。”“啊?他怎么了?”“昨天淋了雨,说是有点低烧。”还真是林黛玉啊?“那这个蛋糕留给他吧。”“动物奶油放久了不好吃吧?刚好元元没吃午饭,树,你这么菜,你给他送过去,换我来打。”“我也很柔弱的你忘了吗?外面好冷哦。”

“好吧,晚点吃也饿不死他。我先开了。”好惨。元皓牗在这个家庭拿的是飞鸟尽良弓藏的剧本吗?既然父亲都发话了,为了维护社会的和谐,只好轮到外人来送温暖:“还是我去送吧。”“等一下。你现在过去恐怕不合适。”“为什么?”黄思诚一眯眼:“别理他,怎么不合适?现在去正合适。”“……算了,随你便。”黎万树抬头瞥到蛋糕的形状,说了句奇怪的话:“这下倒好,他最怕的两件东西凑齐了。”前往医务室的路上冷冷清清的,可是雨落在伞面上没有半点声音。掀开厚厚的帘子走进那间平房,差点撞上医用屏风,银霁要找的人歪在后面的病床上,床边还腾出块地方,折凳上坐着一位意想不到的人——高一的级花大人。开学以来,银霁只远远见过她几次,第一印象是脖子以下全是腿。今天凑近一看,她的皮肤也是少见的冷白皮,光洁又细腻,乌云背后的太阳只需提供一点点光线,就能给那蓝紫色调的软底罩上一层透明冰晶,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提子慕斯蛋糕一样可口。与之相比,她以复杂眼神看向的那个人就显得很怂了。元皓牗窝在床头,用浅褐色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跟身边的大美女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偏着头,出神地望向窗外。这就是黎万树说她现在过来不合适的原因吧。晚了。医务室里没别人,屏风后的两个人都看着银霁。病患第二眼就看到她手上的蛋糕,绝望地说:“你怎么也……”鼻音确实很重。“哦,大家都担心你没吃午饭,我送完慰问品就走。”“等等。”元皓牗扯掉口罩,掀被子下床,僵着那只正在打针的胳膊,仅用一只手艰难穿鞋,“我也走。”“你的药还剩半袋。”级花幽幽开口,“医生去吃饭了,谁给你拔针?”听到这个,他全身都僵住了。银霁放下那颗泰迪犬脑袋,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个没拆封的柠檬乳酪蛋糕。这牌子她见过,会过日的人通常是吃不起的。元皓牗靠回枕头上,闷声闷气地说:“那你走的时候把这个也带走。”他不客气地指着级花,连人称代词都不想用。太没礼貌了吧!也不知道人家哪得罪他了,按照惯例,银霁先在心里给男方定罪。都被抗拒到这份上,级花冷笑一声,起身就走。厚门帘再次被掀起,裹进一阵湿冷的风。银霁查看药袋,只是普通的消炎药,但患者脸色发白,难道症状比给药严重?“我看你还是请假回家休息吧。”“不至于,下午都没有动脑子的课。”“量过体温了吗?”“拔了针再量。”银霁注意到,元皓牗说话时,眼睛一直到处乱放,就是不看那只打着针的左手。最后,他干脆掀起被子一角,把左手盖了起来。这一举动唤醒了她遥远的记忆——大哥,十七岁了,还怕打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