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乖孩子(1/2)

主城区的一切都在中央智脑的检测之下,是近乎无死角的光明笼罩之地。但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城区辐射之外的卫星城犯罪率居高不下,那些灰黑色的产业链就像是阴沟里的害虫,总是无法彻底根除。

越往前走,就越像是与秩序背道而驰。路边的低矮房屋里似乎藏着一双又一双眼睛,道路两侧的小巷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偶尔路过的行人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步伐匆匆,神经紧绷。

这里的一切都和加奈格格不入,他身上太干净,有着只有长期居住在和平安全的环境中才能培养出来的松弛感,看起来就像是误入暗巷的主城温室养出来的花。但他的步伐却不紧不慢,透露着有恃无恐的从容,这份源头不明的从容让从那些暗中盯上加奈的眼睛犹豫再三要不要出手。

深夜的风染上寒意,加奈的手抵着口罩,沉闷咳了几声,他很虚弱。

暗处传来的视线里多出来几分破釜沉舟的狠意,在暗巷,美丽本身是一种珍贵价值的货物,可以被贩卖和交换,越是美丽就越是昂贵。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柔弱的美人依仗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能让他成功“消失”,他们可以赚一大笔,高昂的利益让他们选择铤而走险。

他们对视几眼,点点头,离开藏身的黑暗,隐秘地包围上去。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身后的黑暗宛如粘稠的琥珀,古怪蠕动几下,睁开眼睛,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

低频振翅的嗡鸣,它们在对话,庞大臃肿的黑暗躁动不安地翻涌着,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归于沉寂。

脚步微顿,加奈看着不知从哪出现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站定在原地。

加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吸气时冷风灌入喉咙,刺激着粘膜,牵扯着脏器,浑身发冷。他确实很虚弱,身体里像是破开一个空洞,每一次呼吸都带走一部分的生机与热量,本能在急切地催促。

人类的身体无法支撑祂的意志,加奈需要进食。

他不想打扰任何人,这才特意离开主城,来到暗巷,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安静的离开,没有任何吵闹的杂音。

可惜总有人自寻死路。

不速之客咧开嘴,抖了抖嘴里的烟,掉下零星的火点,对加奈殷勤搭话着。他不高,中等身材,五官普通,除了那头标志性的黄毛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记忆点,就像是每一个走在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插在兜里的手似乎攥着什么。

四周很安静,他的搭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拦路的黄毛挤出一个轻浮的笑,游离的视线胡乱扫过加奈,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艰涩难听,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加奈沉默注视着眼前的黄毛。眼中带着浅薄的怜悯。黄毛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混混,那些整日游手好闲游荡在暗巷的一员,实际上视线却不住瞥向加奈身后,浑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专注,显然是同伙推出来吸引加奈注意的幌子,这个幌子如今却止不住地颤抖,就像是一个蹩脚拙劣的小丑。

他在紧张,在恐惧,因为先于理智察觉到异样的直觉。

这份不自知的战栗终止于黄毛凝固在加奈身后的视线,加奈看向身后,却见身后原本空无一物的狭小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大部分带着明显的残缺,像是一个个被控制不好力量的孩子失手打碎的花瓶。

新鲜的血黏稠地流动着,碎肉血块混着骨头,七零八落铺了一地,小巷两侧附着上一层厚厚的碎屑,在墙体上蜿蜒出扭曲的血痕,一片狼藉。

过量的恐惧击碎了黄毛的理智,他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呆滞地看着加奈一步步向他靠近。

加奈越过他,没有多看一眼。

黄毛在他的身后分崩离析,融进那摊黑红色的湖泊里,不分彼此。他的身后是一片刺目狼藉的黑红色,他却保持着干净,灰白色的衣服上没有沾上一滴红,仿佛有无形的屏障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拦下所有的不洁之物。

不知何时起,这条暗巷就变得无比安静,甚至听不到虫鸣鸟叫,前方如融化的沥青般粘稠的黑暗在加奈的注视下突然如活物般起伏起来,翻滚时能够看到一双双深埋密布其中的眼睛。它们贪婪地注视着站在血泊前的加奈,一点点向着加奈靠近。

加奈站在这团黑雾面前,单薄得像是一张脆弱的白纸。

低频的振翅声超出人耳能捕捉的极限,刺激着大脑,令加奈眼前笼罩上一层光怪陆离的重影,恶心的眩晕感之外,他捕捉到幻听般的呼唤。

【——】

【————】

【母亲、母亲,母亲】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

它们单纯的意志重复着同样的思想,带回去、藏起来,孱弱的母亲不能离开它们,如此种种,密密麻麻的思维铺天盖地地涌向加奈,他看着眼前压下的庞大黑雾,就像是看着迫近的海啸。

口罩之下,没有什么血色的苍白唇瓣微弯。

他在微笑。

摘下口罩,柔弱的母亲抬起头,对着身前的黑暗平静地说:“低头。”

未经允许,不可直视。

祂如是说。

即将笼罩他的黑暗因他的注视而凝固,随后溃散。组成黑暗的虫群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半隐于虚空中乖顺地匍匐。它们是混沌的血系,也只有混沌血系可以在聆听到祂的呼唤的法。

后颈处传来细微的酸胀刺痛,异样的高热让那片雪白的皮肤发红,底下似乎酝酿着新生的东西,将青涩的果实一点点变得饱满成熟,这份改变潜移默化,如此的自然,甚至在改变完成的最后,母体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但加奈再熟悉不过这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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