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雷在漆黑的夜空炸开,啪嚓一声照亮了整个祈柳宫。
这刹那的光把地上的男人照得面色惨白。
他像是被噩梦惊醒了一般,喘息着从昏迷中醒来,乌黑的长发纷乱地披散在身上。
窗外的雨水滴答在窗台,溅入这个阴暗的柴房。
“放本王,不……放我出去!我要见公主!”
他抓住冰冷的铁栏,把它摇得哐哐作响。
看管的守卫听得不耐烦了,起身斥道:“这月里你都喊了多少回?过几日就是殿下大喜的日子,眼下整个祈柳宫都在筹备,岂容你一个贱奴前去添乱?你想见殿下,怎么不想想殿下想不想见你?”
听了守卫的话,他的脸变得更苍白了,喉头干涩。
“陈家,不能嫁……这是性命相关的事。我没有武功和兵器在身,已是废人一个。只要能见她一面,让我把话说清楚,她若是真的要我死,也无妨。”见守卫没有被说动,他咬咬牙,道:“你是随着你主子的,倘若薛家对她有所不利,你也难自身难保,不是吗?”
“这……”守卫犹豫了半晌,终是把钥匙插进了柴房的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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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泡在温热的池水之中,身周雾气氤氲。
此处温暖宁静,全然不受宫外雷雨的影响。
女侍端坐于池边,为她梳理着半干的长发。
“殿下的发丝乌亮柔软,待嬷嬷为您妆点,定然美丽动人。”
她听了这赞许,面上没什么欣喜,只是若有所思地用一只手捞起些许水花。
忽然,串珠门帘被乱风吹拨,一阵吵闹的声音从室外传来。
女侍起身,刚要前去探个究竟,便见得一个男人被压在珠帘下,不由得惊呼起来。
公主迅疾地扯过池边的浴服遮在身上,当男人挣扎着开口时,她手中的长剑已至他的颈侧。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冷冷地发问,示意那些想要上前的侍者们先不要动手。
他目光着落在剑上,纵然露出了害怕的神色,还是说道:“奕儿,你不能嫁,太子虽然倒了,但陈家依旧……”
“如今的局面,难道不是皇兄与废太子一手促成?”
听明白了他的来意,被称作“奕儿”的女人哼笑一声。
“你从前与废太子交情深厚,远比跟我这个胞妹来得密切。今日,你叫我如何信你?”
刀刃更贴他下颚一分。
“我……”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长长的睫毛微颤,道:“为兄每日在废太子身侧,如履薄冰,哪里是什么交情?奕儿,这些年……为了父皇能多看我们一眼,我绞尽脑汁,战战兢兢。。”
公主屏退了所有侍从,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她垂眼看他,道:“你如今已被革皇姓,入了贱籍,还想用兄长的身份来命令我吗?!”
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扔进了蒸腾着水汽的浴池,一时间被水漫进鼻腔和耳朵,被辣感刺激得一阵咳嗽。
“咳……咳咳!!”
水花被扑腾溅起,求生的本能让他奋力想要浮出水面。
“这种感觉熟不熟悉?”
公主低眼看着长兄的长发在水中浮荡的样子,手下不自觉更加了几分力,把他牢牢按进水里,看他有些要晕眩的迹象,又把他从水中抓出。
“啊,咳!”
男人显然被折腾得没了什么力气,水和眼泪遍布在脸上,素色的衣衫全都湿淋淋地紧贴着身体,可还是伸出手来,虚虚握住她的手腕,眼中泛着些许泪光,道:“小妹……”
“从前因着母妃的丧期,皇兄拒了婚事,至今未娶。如今都要死了,倒不如洗洗干净,给皇妹一用,权当婚前冲冲喜气。”
她在他头上方说道,看到兄长轻轻颤抖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