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徒清的脸色,几乎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格里菲兹怔了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四个字究竟有多伤人,习惯了傲慢张狂的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请求原谅,不安而慌张地看着纪徒清。
纪徒清却叹了口气。
他远比格里菲兹要成熟得多,争吵中会说出什么,他并不是很在意,更在意的是,说出这句话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低等星球意味着,格里菲兹终究是在他们两个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渊。
这其实和纪徒清担心的东西,不谋而合。
纪徒清当然不会因为地球怎么样而妄自菲薄,他更担心的是,两个人除了爱情之外,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生活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之下,甚至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之中。
更何况还有格里菲兹无意中露出来的那种,轻蔑的姿态。
两个人不欢而散。
他们几乎要回到比在一起之前还要冷漠冰封的关系中,彼此一言不发,甚至比起那个时候,连格里菲兹也加入了冷战的行列。
他不明白为什么纪徒清不讚同他离开,他觉得纪徒清甚至是在利用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而要挟他。
终于有一天,格里菲兹磨磨蹭蹭地走到纪徒清面前,说:“我……我要走了。”
纪徒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格里菲兹心中一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真的会回来的!”
纪徒清无奈叹气,他算是栽在这个小祖宗手里了。
他说:“那我等着你。”
格里菲兹立刻喜上眉梢。
——————
等待是一件,很令人痛苦的事情。
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漫长的时光,更多的,还是因为不确定的前景,特别是对于纪徒清来说。
十年。
他甚至才活了30岁,就已经在等待中消耗了十年时光。
深情被洗涤干净,或许变得更加纯粹。他每每回忆起当年和格里菲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觉得恍如隔世。
不是不爱,只是那份爱,早已经被深藏心底。
如果那个家伙永远都不出现的话,或许他也就永远不会再想起这份爱,而是选择孤独地走下去。
所以当死亡降临,当系统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总算结束了。
某种外力,终于能够让他,从无望的等待中解脱出来。
而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欣然接受了。
——————
格里菲兹发现,寻找也会成为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
事实上他还觉得,愧疚难当。
当他从虫洞中跳跃出来,回到母星和家人诉说了在地球上发生的一切之后,他才意识到,回到地球,变成了一个困难的任务。
他跳跃的虫洞并不十分稳定,在一段时间之后早已经消失了,而在茫茫星空中,要找到一个普通的行星,需要多少次的寻找和确认?
格里菲兹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真正让他坚持下去的,是他当初对纪徒清说的那句话。
——我跨越了几万光年,全靠偶然才能到这里,才能遇到你。即便这样,我们都相爱了,为什么……为什么其他的事情,会变成阻碍呢?
所以亲爱的,你要等着我啊。
在无数次的寻找和失望之后,当格里菲兹再一次看到那颗蔚蓝色的行星的时候,他几乎热泪盈眶。
他循着记忆,回到当初和纪徒清住着的地方,纪徒清的大学,打算在那里找找纪徒清的下落。
邻居居然还没有变,那位和蔼的中年女人对格里菲兹似乎还有些印象,她说:“你是来找你朋友的吧?哎哟,真是作孽啊,你来晚了一天,就错过了啊!那孩子现在还在医院停尸房吧,他父母朋友也没来过,我本来打算我今天去给他火化的……”
对方絮絮叨叨的声音,格里菲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懵了片刻,才有些恍惚地问:“你……你说什么?停、停尸房?”
“你还不知道啊?”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格里菲兹。
格里菲兹浑浑噩噩地走出楼房。
外面阳光灿烂,他却觉得如坠深渊。
怎么……怎么会呢?
他不是说……会等着他吗?
他……他来晚了吗?
怔了片刻,他忽然反应过来,往医院飞奔而去。
——地球人治不好的病,他或许可以做到。
他家亲爱的,一定、一定是生他气了,所以才会、才会这么吓他……
外星青年墨绿色的眼睛里面隐约浮现出水雾,他喃喃。
——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你别生我气了……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