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说得忒吓人。
“姐姐,长公主要杀了彦君!”
“哦?”听到这话红鸾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无论彦谨犯了什么错,只要长公主还在虚张声势那便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无妨。
不然,像那貌美的和尚与仙气飘飘的道长,还有这府中大大小小的婢子、小厮,说不见便不见了,被处理得悄无声息,那才可怕。
“小莲莫急。”红鸾轻声安慰她,心里有了点底。
除了萧启,长公主对府中其他人都握有生杀大权,急也急不来。
红鸾告诫自己先别自乱阵脚。
“姐姐!”小莲语气似是对她不满,“别人都可以不急,你不能不急哇!彦君都是为了你才被长公主罚跪、训斥的!你不能漠视不理啊!”
“你在说什么?什么为了我?”红鸾被施水刑那会儿jg神萎靡,并未注意到彦谨与牛嬷嬷的冲突。
小莲此刻一五一十把经过详细说予她听了,她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萧启回府那阵下人们擅离职守,便都是去瞧牛嬷嬷了。
牛嬷嬷伤得很重,现在彦谨成了下人们的公敌,说他仗着长公主的宠ai作威作福,要长公主把他赶出府去!
下人们集t闹事把长公主气到了,罚彦谨跪于堂屋正中,也没驱散围观的下人。
“这不是下彦君的面子吗?”小莲飙泪,“彦君风华绝代、名震京都,何其骄傲,哪里能受这般奇耻大辱?”
小莲甚至怕彦谨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不会的,你莫慌。”红鸾轻拍小莲后背,要她冷静。
“这点事彦君还是扛得住的。再则,长公主只是要他跪堂屋,并没要他跪在这内院来,便是留了面子给他。”
内院是府邸中心天井处,去往各房都要经过。
“真的吗?”小莲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ch0u泣几声便收了泪。
“这就对了。”红鸾替她揩泪,又理了理她略显凌乱的发丝,说:“彦君何许人物?这点小事不足为俱!放心吧。”
彦谨的真实来历红鸾并未认真考据过,就像她不希望彦谨去考据她一样。
她只从府中老人们嘴中听过一耳朵,说彦谨出生低贱,儿时就在各高门大户中做宠儿,目的是攀高枝儿。
因为长相俊美,人也机灵,才长成少年模样他便被某府收了去,服侍主君做娈童。
有传闻当年收他的正是东g0ng太子,如今的帝君。
后来不知何故他出了府,一则说是因为帝君登基,不好带他入g0ng,便打发了他。二则说帝君有了新宠,对他厌烦了。
自此,他跟儿时学医的师父以贩自制草药为生,偶尔问诊。
师父si后他在京都最繁华的东市开了个药铺,每日在铺子前煎药、熬药,故意抛头露面便是为了待价而沽。
三年前他被长公主收入府中,做了长公主府的掌事总管,算得上如愿以偿。
据说药铺也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娘子送他的,作为交换他服侍了娘子一段时日,得长公主宠后他便将卖铺子赚的差价还了一部分给娘子,算得上会做人。
总之,所有真假传闻汇集起来,京都中人对彦谨的评价毁誉参半。
不过,于红鸾来说,彦谨真实的经历如何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因为经历丰富,彦谨有办法应付一些突发状况。
“他能保护好自己的,小莲莫要忧心。”她劝小莲,也像是在劝自己。
“姐姐说得轻巧!”小莲却没好气,埋怨道:“若彦君真能顾好自己就不该为姐姐出头!说到底,他终究是太傻了!”
听小莲的怨言,红鸾只得说:“对不起,是姐姐错了,不该拖累了彦君,陷他于危险的境地当中……”
“彦君一路下来不容易,姐姐自知不应该拖累那便是最好!也不枉费彦君对姐姐的一片真心!”
说罢小莲甩开红鸾小跑进了长公主的院子。随后一群小厮婢子从院子里头涌了出来,大概是被小莲赶出来的。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打扫擦洗都做完了吗?公主的晚膳准备得如何了?一个个闲出油来了,都偷懒是吧?”
小莲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对着一群人教训开来。
下人们不服气,骂她仗着是驸马爷院中的丫头便拿着j毛当令箭,管起长公主院中的事务来了。
小莲也不惧舌战群儒,随即口吐芬芳,骂得一群人狗血淋头。
“驸马爷今日回府便说了,连看门的人都没有一个!长公主府若是进了贼人,且不说冲撞了公主,就是少了什么,你们吃罪得起吗?!”
听到驸马爷对此不满了,下人们嘟囔了几句后陆续走了,各司其职去了。
红鸾正要上前,一把yyan怪气的声音突然“问候”了过来。
她停步,转身屈屈膝打招呼,“思烟姐姐好。”
“哎哟!我当是谁在这儿看热闹呢!原来是红鸾呀。怎么?爷肯放你出屋子了?”
说话的是萧启的通房侍俾之一——思烟。
她如此说话,便是刚才午间红鸾与萧启在房中“激战”一事,听墙角的那群家伙迅速把“战况”一传十、十传百了。
接着另一侍俾南霜开始指桑骂槐,“不要脸的小浪蹄子就是矫情!”
说便说,她还不停翻白眼,身子扭来扭去,亦不知谁更浪。
“谁说不是呢?姐妹们呀,咱们呀就是太规矩,老老实实等着爷来宠信,人家可不一样,上赶着往爷身上扑!贱货一个!”
“真是小刀拉pgu,开了眼了!这青天白日的就敢g搭爷,缠着爷做那般羞耻之事,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传闻?什么传闻?”好奇打听的是妙蕊,与思烟、南霜同时被长公主“提拔”为通房侍俾的粗使丫头。
可思烟、南霜尚未接话,,重金雇人去jw一名nv子,除了是嫉恨、是在争风吃醋,奴家想不到其他可能。”
从目的反推动机,的确没别的解释。
她又道:“奴家只是府里一名小侍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坊间谁晓得奴家这号人物?哪里能惊动市井流氓山长水远地来祸害?”
“那是府中人做的没跑了。”萧启松了口气。
他生怕是当年牵扯旧案的歹人得知了红鸾的真实身份,伺机戕害。
如此一分析,倒是他想多了。
“反正奴家把贼人杀了,算是警告对方了。”红鸾顾全大局,“就当一般入室行凶处理吧,爷觉得如何?”
“嫣儿有理。但还是要查。不但要查还要大张旗鼓地查。”萧启如是说。
红鸾不明,问他为何。
萧启指了指桌上的《兵法》问红鸾道:“第二十九计是什么?”
红鸾答曰:“树上开花布置阵,虚张声势!”
萧启点头道:“正是。先大查特查,至于查成什么样儿,咱们按着不表,让对方猜。”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想来那人心虚也不敢再多做手脚了。”红鸾望向榻上贼人说:“此般,这厮也算si得其所。”
“他要贪财作恶,便也怪不到嫣儿身上。”
“爷,他家还有一娘子。”红鸾与萧启打商量,“不如把这笔银钱给他娘子,让她改嫁吧。想来跟着这家伙也没过过安生日子。”
“嫣儿又心软。”
“非也。贼人作恶,与他娘子无关。至于贼人突然没了,官府那边……”
“我自会差人去打点一二,再帮那娘子寻个去处。”
“多谢爷。”红鸾起身,双手置于腰侧,蹲下身子给萧启行了个礼。
萧启忙扶起她,又从袖口里0出一物cha在了她髻上。
“何物?”红鸾自顾自拔了下来,拿在手中端详,惊道:“胡杨?”
看她惊喜模样,萧启自知是送对了。
“前阵子尚书大人去边塞整军。回来时带了些木头,我见这胡杨枝别有姿态,便讨了来,要匠人们整饬成了簪子。可喜欢?”
红鸾没回答说喜不喜欢,只蹦蹦跳跳跳进他怀中,靠着他,拿着簪子在手中把玩,不时嗅一嗅,说闻到了沙砾被日光炙烤过的味道。
“若哪天我也能去整军,必带嫣儿回去。”萧启从后搂着她,下巴枕在她颈窝里说:“我知道嫣儿想家了。”
可红鸾却道:“没有爹爹娘亲,那家也不是家。”
“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的……”萧启这话刚出口红鸾即一个转身捂住了他嘴。
“那案子搭进去我们整个姜家,爷还要飞蛾扑火?太傅怎办?爷这一屋子nv子怎办?难道都去为奴家陪葬?”
“但是……”
“没有但是。爷再说、再想、再g,休怪嫣儿离府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不要!”萧启紧紧揽住她,不让她g傻事。
“嫣儿不g傻事,爷又去g?翻案什么的爷想都不要想!不然……”
“好好好,爷应承嫣儿,不想、不做、不犯傻。成吗?”他几近哀求,生怕她化作一抹青烟,飘去大漠消散殆尽,让他寻不到踪迹。
“这还差不多。”红鸾紧绷的身躯终于柔软起来,瘫在他怀里仿若无骨一般。
此刻他才有勇气问:“嫣儿,还在恼爷吗?”
午间,他说错了话,她生气地走了。
左不过才几个时辰,他就受不了她对他的不睬不理了。
“爷做错、说错了什么,嫣儿直言,爷改。”
只要红鸾说的便是金科律令,甭管对不对,他照单全收、照改不误。
可红鸾却不言不语,揪着他x前发丝缠在指间摆弄。
见她面se是暖的,甚至含笑,萧启心中的忐忑少了几分。
吻着她前额他说:“嫣儿,爷很欢喜。欢喜有二。”
“什么?”小nv子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
这时她眸子里才有了真正的秋水烟波与春意danyan,与故意搔首弄姿时很不一样。
“爷!”
好si不si,两人正情意绵绵地对望,正准备用情话一述衷肠,小厮们犹如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其中一位不断轻唤:“爷?爷?”
听声音应该是寿喜。
他像做贼似的,压低嗓门生怕旁人听了去。
萧启与红鸾没理。
候了片刻见屋子里没动静,寿喜趴在窗户上再次传话:“爷、红姐姐,我等来也!”
声音依旧轻微。
萧启在屋中高声问道:“来了?作甚?”
“作甚?我等来……”寿喜结结巴巴答话道:“我等来帮姐姐拖东西!”
“拖何东西?大声说!”萧启要他说出来。
寿喜不明萧启要把事闹大的心思,“si尸”两个字迟迟不说出口。
此时另一小厮接替他上前,声如洪钟。
“回禀驸马爷,小的们来替姐姐运尸、抛尸、埋尸!此刻月se正浓,正是毁尸灭迹的好时候!”
此话一出,不管是明里暗里盯梢红鸾屋子的,还是看家护院正好路过此处的,无不驻足在红鸾屋前东张西望。
“嗯,这就对了,尔等进来吧。”萧启此刻才放人入内。
屋门大开,红鸾侧头一瞟,只见月se下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她这才晓得长公主府原来养了这么多闲人,不禁摇头轻叹。
他们也没让她“失望”,不是交头接耳、探头张望,就是对她指指点点。议论声嗡嗡响起,好似成千上万只蜜蜂。
红鸾懒理,点燃红烛,打着笑脸替端坐在桌旁的萧启换上了酒杯,倒入佳酿。
“时辰不早了,爷莫要喝茶了,仔细睡不着!”
她伶俐乖巧,温柔可人,与cha贼人一刀的狠辣nv子判若两人。
萧启伸手揽蜂腰,拉她当众坐在了自己腿上。
“喂我。”他酒未下肚便已酩酊,众目睽睽之下竟不避讳与她过分亲密。
红鸾亦没有忸怩,不但听话地倒酒,还用嘴做容器,喂他畅饮。
一丝一缕辛辣刺鼻,酒水和着她香甜的唾ye流入他嘴中,伴随着软舌的侵入、软唇的碰撞,他们情难自已,不知是在饮酒还是在接吻。
此举太过于出格,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但有青天白日里被听墙角的那次“激战”打底,本斯文清雅的驸马爷被狐媚nv子g得有失t统,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只是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几双不怀善意的眼睛,见此一幕变得通红,恨不得将红鸾剥皮削骨!
红鸾吻着吻着,一个冷眼扫过来,红眼立马躲在了人后,隐身去也!
红鸾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你们仨还愣着作甚?”酒后,身抱美人的萧启对着杵在门口的三名小厮说:“还不赶紧g活!”
“是。”仨小厮回过神来,朝红鸾的床榻走去。
福禄寿喜两兄弟是专门帮萧启看家护院的。
另一位是打小跟着萧启的随侍,名唤吉祥,有点子腿脚功夫在身上。
此时三人一把床帘掀开,贼人尸首尽露,众人哗然。
贼人惨si,一只眼球掉在眼眶外,脖颈处大出血,流了一身赤红。
因为被一刀封喉si得突然,他嘴巴大张,怒目圆睁,si不瞑目,si相狰狞。
见状,人群中有的昏了过去,有的撒腿就跑,还有的一pgu坐在了地上,更有甚者当场尿k子、打摆子,丑态尽显。
萧启与红鸾相视一笑,对震慑的效果十分满意。
贼人的si状就像一颗种子,将会强行种进这些人的心里。
等种子发芽长大,长成苍天大树,他们对红鸾的敬畏便会刻入骨髓。
至少,对红鸾有意无意冒犯的一群鼠辈通过此次会明白一点——红鸾是驸马爷心尖尖上的人,谁得罪她、想害她,下场便如同这贼人一般。
果然,那几双嫉妒得发狂的红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愤恨之外的恐惧。
裹尸的草席子早被小厮们放在屋外开阔之地预着了。
尸首一抬出来,众人即作鸟兽状,生怕被si人的晦气沾染上。
但他们太好奇了,跑开了又聚拢过来,无一人在“仪式”结束前提前离场。
区别只在于心虚害怕的躲得远,没做亏心事的便前排围观。
“收尸!有怪莫怪!”寿喜双手合十,张嘴一喊。三人一人捏着一角,预备裹尸。
“且慢!”红鸾在众人的注视下碎步出屋,蹲在了尸首一旁。
众人正疑惑她要做什么,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徒手拔出了cha在贼人脖子上的剪刀。
w血瞬间迸发,众人吓得往后一退,齐齐惊呼一声:“哎呀!”
他们明明隔得远却还怕尸血溅在自个儿身上。
“剪子我还要用的呢,可不能浪费。”
红鸾拿起绢布仔仔细细将剪刀擦了个gg净净,擦完即将绢布扔在了贼人脸上。
她这一番作为又吓到了众人。
他们都在心里有同样的疑问--她就不怕吗?
显然,红鸾不怕。她还解开了缠住贼人手腕的腰带。只是腰带已满是脏血,要不得了。
红鸾嫌弃地把腰带朝尸身上一掷,不高兴地嘟囔,“讨厌,又要重新做了!”
萧启这才知道红鸾在替他做腰带。
“鸾儿,给我的?”
“拿不起银枪,绣花针奴家还是可以的。”红鸾踮起脚尖在他耳旁说悄悄话,“本想给爷一个惊喜的,奈何……”
“无妨,鸾儿有这份心意足矣。”
红鸾nv儿家的心思让萧启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心花怒放。
这曾经舞刀弄枪的小nv子,终于肯为了心ai的情郎学着做做针线活了。
“得亏要做这根腰带,不然没有剪子恰恰在,鸾儿如何将贼人制服?”
红鸾却不以为然,挑眉道:“没有剪子还有玉枕。奴家一枕头下去保准他脑袋开花!”
听闻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对话,众人这才明晰,人是红鸾独自杀的!
这可吓得他们p滚尿流,b听了鬼故事还让他们生畏!
不少人立马在脑中回忆,想想自己曾经有否欺负过这个小侍俾!
“疯nv子”他们可吃罪不起!她动则杀人,和平日里笑面迎人的模样反差实在太大!
而且她不但有心,还有力!
草席子上的贼人武高武大,一看就不好惹。可现在被她杀得bsi狗还惨!
同样,众人见风使舵的功夫也让红鸾始料不及。
他们不戳她脊梁骨了,纷纷开骂贼人,好些还上前关心,好不暖心。
红鸾微笑应答,客客气气。
此时,一片和谐祥和之中有人剑走偏锋。
谷兰阔步上前,对萧启行了个礼说:
“爷,贼人si不足惜。可是兹事t大,为了长公主府的声望,此事是否得上报官府,让官府的人来定夺?”
她始终不相信红鸾有如此能力应对这么个壮汉。
她推断红鸾可能有帮凶。
谁会帮她杀人?野汉子!
即便事情真是红鸾独自做的,那报到官府可以定她一个误杀之罪。
追究起来,红鸾的来历就藏不住了。
被红鸾踩在脚底后谷兰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
g栏瓦舍的花魁要是有这般身手不定就是个敌国细作!
到时候身份暴露,红鸾小命不保。而自己立功,得份恩宠,做个姨娘轻轻松松。
谷兰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