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秋子真的是做梦也没想过,他有生之年还有机会步入“动物园”的心理诊疗室。毕竟作为杀手,他的心理素质确实强大的可以。
心理医生倒是挺喜欢绥的,一直在试着和他交谈,可惜他对陌生人太封闭了,按照医生的总结:他完全是顺着提问者的话来回答,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那种。
尝试社交有些无果后,心理医生弄了个沙盘,让绥摆沙盘,从而开始做一些心理分析。
看他摆摆弄弄了很久后,绥做不下去了,小声问心理医生:“我能不能不做了?”
心理医生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微笑着让他出去休息一会儿。于是那天“动物园”的不少人都看到了一只漂亮的小狐狸,蜷坐在心理诊室门口的椅子上,怀里搂着一个抱枕,头上顶着一件颇为宽大的黑风衣,看起来小小一团儿又叫人怜爱。
“嗯,很严重的ptsd,以及中度抑郁症,另外还有情感解离。他以前过得日子应该不是很好吧?”心理医生问。
“嗯,不太好,我知道的有强迫卖淫、性虐待、代孕和长期殴打。”他忽然发现自己说这些的时候嗓子里居然有些哑。
心理医生细腻的发觉了这点,不免有些惊讶。
她知道眼前的这位杀手,年轻但颇有威名,任务完成率高达97%的优秀杀手,也是“动物园”中知名的“没兴趣先生”。她以为曲秋子是那种和叶老板一样情感淡漠的人,毕竟也确实是叶老板养大的,带这只狐狸来看病也只是觉得心烦了或者怎么样。
她确实听了阿兰散播的一些风言风语,只当金屋藏娇是个玩笑。
今天看起来,“没兴趣先生”却是对小狐狸宝贝的不行。
虽然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就是了。
“我给他开了一些药,建议配合药物,多陪陪他,保持心情舒畅和精神放松也是很重要的。不过……”心理医生有些难言:“他的ptsd不是那么容易走出来的,有些伤害已经形成习惯了。”
“比如?”
心理医生从沙盘上拿了几个被藏起来的刀具:“他是在抗拒疼痛的,但是又把这些刀具放的离人很近,他是不是存在自残行为?”顿了顿:“他在用自残换取别人的欢心和免于殴打。这是不好的后天习惯。”
自残吗?
想到昨天他给自己的“清洗”,还真是……
“这个没法治好吗?”
“让他吃药,然后你要试着给他做些行为纠正,告诉他不伤害自己也可以安全。”
这要怎么做?嗯……难道他要自残的时候就过去亲他一口?他好像还挺喜欢亲吻和拥抱的。
“还有其他的吗?关于性格或者过去经历什么的?”曲秋子询问起来。
“嗯……我试着简单分析了一下,和父母分离的应该很早,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了吧?会做家务、会照顾比自己弱小些的人,也许童年时期的家庭并不富裕,应该是多子家庭的长子?”
她又看看沙盘,继续:“性格来看,懦弱、自卑,比较封闭内心,恐惧情绪较大,极度缺乏安全感。不过听你说他会照顾流浪猫来看,应该比较善良,或者说把没来得及付出的母爱情绪交给了更弱小的生物?”
“当然,如果没有拐卖和卖淫的经历,应该是比较内向文弱,不乏善良的传统母亲形象?”
传统……母亲吗?可是现在的绥不是母亲,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是了。
开好了药,心理医生看着苦恼的曲秋子,莞尔一笑。
“你好像不一样了。”
“什么?”
“我们过去一直以为你不会进入这里的,毕竟你是叶老板养大的,性格都一模一样,冷淡的吓人。尽管这次是带人来看吧,但总觉得你和叶老板越来越不一样了。”
“我们本来就不一样。”曲秋子反驳她。
“噗……”心理医生没忍住笑了出来:“没说你们一样啦,但是……这也挺好的。至少你更像人了。”
大概是为了给他点所谓的温暖吧,回去的路上,曲秋子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绥说话,尽管对方磕磕巴巴,回答的一直很慢,曲秋子还是始终耐着性子听着。
听他回忆家里的洗衣机上次是怎么坏的,洗洁精要买新的了,还要去拜访一下邻居刘大妈,又说起来之前的流浪猫现在应该生了。
最后,他紧紧搂着曲秋子的腰,在不断向后翻滚的建筑中,轻轻说了句“谢谢您”。
谢什么呢?都在一个屋檐下,何况是我把你捡回来的。而且我已经伤害了你那么多次,哪里配得上你的谢谢呢?
曲秋子没和他说这些,只是在停了车后,在他额头上一吻。
绥已经没有过去几次被吻时的紧张和惊讶了,他甚至有勇气问“以后能多吻一吻吗”。
“或者,抱一下也行……”
于是最后,曲秋子搂着他的腰上楼了。
家门口有人比他们更早的到了。
不是刘大妈也不是阿兰或者叶老板,门口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郎。
哪怕无视了她头上的深红兽耳和尾巴,那姑娘也是一眼就能认出和绥有着莫大关系的——她的脸和绥有七八分像,只是相比绥病态的柔弱,姑娘虽然看起来疲惫,却很健康。
她看到绥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住了,在绥不可思议地抚摸自己脸的时候,那姑娘晃了晃,差点摔倒,后又赶紧冲过来。
“阿宁!”她惊叫道。
“我、我不是……”绥吓得连连往曲秋子身后躲:“我叫、叫绥,或者狐狸……还有小家伙……”
“你别吓到他,他比较胆小。”曲秋子伸手将绥护在身后,尽管他能猜到女人的身份,却还是在好奇她怎么找来的。
“绥?什么东西?诗经里的那个有狐绥绥吗?这是在羞辱你呀!”
“可是……可是他们都这么叫我……名字、名字我不记得了……”
姑娘拼命摇头,急得大喊:“你叫棉宁,算起来今年应该27了,我们家在市的江平贫民窟金龙城寨11层最里面朝阳的房间,拆了后去了安置区的贫民窟!你是家里的大哥,下面有个弟弟和妹妹。”
“你父亲是出苦力的建筑工,母亲在纺织厂,因为妈妈是白狐狸,所以你也是白狐狸!咱家三个孩子,就你一个白狐狸!”
“那年咱们刚搬到贫民窟,来了两个人贩子,小妹被骗开了门,你为了救小妹还咬了人贩子一口,把左腿摔破了一大块,肯定留疤了!”
她说了一长串,绥听的愣愣的,手不自觉放在左腿上。
曲秋子是看到过得,他左腿小腿上确实有一块颜色很深的疤。
“小妹当时也摔破了脑袋!”
她说着,颤抖着掀开刘海,露出头上的一大块伤疤。
终于,她忍不住哭喊出来:“哥!十八年,你怎么走了这么远啊!”
棉姬的童年是老旧的住宅和飞扬的尘土,大院子和小平房,总奔波于的父亲,疲惫而温柔的母亲,还有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哥。
大哥很温柔,留着齐肩的短发来不及剪,白白的耳朵总是竖着。棉姬特别喜欢跟在哥哥身后,拽着他的尾巴。
后来有了弟弟,他们三个就经常这样连成一排,大哥走在前头,她拽着大哥的尾巴,小弟就拽着自己的尾巴,这样谁也不会走丢了。
爸妈对大哥似乎不太一样,他们总是问大哥喜不喜欢隔壁的哥哥,又总跟大哥说“青梅竹马有情分”、“家里都认识,嫁过去很好很方便”。
那个时候大哥才九岁,怎么老和哥哥说这个呢?何况隔壁的哥哥也是男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