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景帝沉声道。“宣。”虽然已经在竭力压制,但是语气还有未消散的怒意。御书房外,慕容珩穿着玄色的华服,踏进了御书房。一走进来,他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仁景帝与荣亲王,剑拔弩张。他眸光微敛,之后迈步上前。“父皇。”“你怎么过来了?”仁景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慕容珩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漠。“儿臣原本是有话想与父皇说的,不过看情况,父皇似是与荣亲王还有事未谈妥,不如儿臣等会再来。”“不必了,荣亲王与朕说得事,也与你有关。”“哦?”慕容珩站住脚步,矜贵的脸上,染上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还请父皇详说。”仁景帝有些不快的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听完后,慕容珩眸光落在身侧的苏晟身上,语气带着嘲弄。“荣亲王倒是真关心睿王,此前孤也曾被刺杀了,怎么不见荣亲王入皇宫求父皇,让督查院与刑部参与进来呢?”苏晟眯了眯眼。“睿王是我外甥,我自然担心他的安危。”“那荣亲王可还记得,孤也喊你一声‘舅舅’?”苏晟转头,对上慕容珩无波无澜的眸子。他目光扫过慕容珩的脸。其实,他长得与自己有些相像。小时候,他的确也跟在他身后,伸出小手拽过他的衣襟,喊过一声“舅舅”。骨子里,他们流着相像的血。苏晟移开目光,声音冷漠。“这声‘舅舅’,也有亲疏之别。”“好一个亲疏有别。”慕容珩眼中的嘲讽愈发明显:“不过睿王是父皇的儿子,父皇都没有舅舅这般着急,舅舅这么火急火燎的要为睿王出头,怕是会惹来不好的非议。”苏晟冷哼一声。“这么多年,朝中对我的非议,还少吗?”他压根就不在乎。慕容珩眸光淡淡。“舅舅放荡不羁,是不在乎,但是父皇会在乎,睿王会在乎,包括母后,也会在乎。”听到最后一句,苏晟眸色一怔,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见苏晟神色微变,仁景帝原本盛怒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朝着身后的龙椅上靠了靠,冷声道。“睿王的事,大理寺已经给出结果,若是后面还有什么疑问,朕自有决断!如今太后刚刚入皇陵,朕心中忧虑,荣亲王没别的事,近日不要再踏入御书房了!”这意思,在赶苏晟走。苏晟眼神泛冷,站在原地,一时没动。直到慕容珩不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舅舅没听见父皇的话吗?”他转头,眼中一反往日的淡漠,露出沉沉的煞意。苏晟对上他的目光,蓦的有些恍惚。世人都道荣亲王狂傲不羁行事猖獗,可是谁又知道,东宫的这位病太子,骨子里何尝不是嗜血可怕?若是真正触及他的死穴,慕容珩说不定会做出比他更狂逆的举动。
苏晟勾了勾唇角,冷冷笑了一下。之后朝着仁景帝一颔首,甩着宽大的袖摆,转身走了出去。等到苏晟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外,仁景帝的神色才彻底的垮了下来。“乱臣贼子!”他将手边的杯盏重重一放,茶水洒了半杯出来。稍稍平复情绪之后,他看向慕容珩。“珩儿,你来找朕,是为何事?”慕容珩看向他。“儿臣知晓父皇心情不好,想来宽慰几句,不想却遇上了荣亲王在这与父皇闹了不快。”仁景帝发出一声叹息,之后咳嗽了几声。他挥手示意。“他又不是一日这般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德福,太子殿下体弱,赐座。”“是。”王德福立刻殷勤的搬来了一把红木椅,让慕容珩坐了下来。顺势再奉上了一杯茶。“还是你体谅朕。”仁景帝面上显出一丝疲惫:“太后是朕的生母,这些年一直真心待朕,如今她走了,朕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日后……不知还有何人能这么待朕。”“父皇说笑了,后宫这么多嫔妃,总有人是真心对您的,更何况,您还有儿臣。”闻言,仁景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说到此,儿臣倒是有话想问父皇。”慕容珩修长的手指拿着杯盖,不轻不重的拨着茶水中的浮叶。“父皇好像从未提及过母后,能与儿臣说说吗?”听到他说起先皇后,仁景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固。想起静安太后死前独独召了慕容珩,他的心刹时微微提了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起你母后了?”“有感而发罢了。”慕容珩神色平静:“父皇如此伤心皇祖母离世,想想儿臣的生母去世时,儿臣才刚刚出生,甚至连她的样子都不曾见过,所以……”慕容珩抬起头。“所以父皇能与儿臣说说儿臣的生母么?”仁景帝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想看看他话中有几分真假,却对上了慕容珩坦然的目光。似乎一切的怀疑,都是他的多疑。仁景帝思虑片刻,之后低声道。“婉儿……是朕的挚爱。”慕容珩原本把玩着杯盖的手,微微一顿,几秒后,又恢复如常。他敛眸。“那想必父皇,一定很思念母后了?”“朕思念她,非常思念……你的母后,是这世上最贤良温厚的女子,也是这世上最爱朕的女子,若是她在,一定会对你极其疼爱的,只是……只是她福薄。”仁景帝罕见的露出了虚弱的姿态,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敢回首的往事。慕容珩安静的听着,而后道。“若是母后听到这番话,定会很感动的。”闻言,仁景帝眼神闪烁,却没有接话。感动么……她怕是会觉得可笑吧?笑他虚伪仁善,不配做她的夫君。想起苏婉儿娇艳温柔的面容,仁景帝突然觉得心脏堵得难受,涌出强烈的愧疚之情。但是若是一切能重来的话,他会做出另一番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