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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瑞卿养伤这段时间深感幸福,杏娘每天都来看他,给他做好吃的,两人说笑着,总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小镇上的人见两人如此,又是郎才女貌,也基本上默认了二者的关系。新来的夫子娶到了年轻貌美的馄饨店西施,倒也是件喜事。冯瑞卿也会劝她不要这么累,但是杏娘只是笑笑,并不当回事:“做饭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罢了,谁让我本来就是开饭店得。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冯瑞卿仰起着头笑道:“你做什么我都吃,你给自己做爱吃的,我跟着吃一些就好了。”“那不行,你现在有伤,不能吃鱼虾,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想吃烧肉,肯定就不会让你吃。”冯瑞卿笑笑:“杏儿,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她没做声,只是俏脸晕红,低着头从食盒里头给他盛了稀饭,递到他面前,像是小媳妇儿一般,眼睛亮亮得。他慢慢喝了一些,听到杏娘说:“喜欢你自然就关心你。否则没事儿日关心你做什么?”冯瑞卿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捏了捏她的指尖又认真问:“那以后你还会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我吗?”“不会了,我起码会给你留一张字条。”冯瑞卿忍俊不禁:“那你就是还想离开我,不行,我得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才能绑住你不让你走。”他做出沉思状,杏娘笑着凝睇着男人。冯瑞卿慢慢起劲,深深亲吻着她,喃喃道:“杏儿,就当可怜可怜我,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她点点头,柔柔地绽开笑靥:“好,我答应你。”冯瑞卿到底是年轻人,底子也好,在床上躺了几日便试着下床走动,起初脚步有些踉跄,受伤的那条腿略微跛足,杏娘担心恢复不好,做了好几日的猪骨汤,不停给他上营养。冯瑞卿能走动之后就拄着拐杖离开了医馆,不欲再去打扰,每日慢慢来到杏娘这边用餐。青青因为他救了自己和冯瑞卿感情更加深厚,再加上察觉到杏娘与冯瑞卿之间有些变化,心中十分高兴,期待着两人终成眷属。冯瑞卿拿了她的课本给她耐心讲解,补上这几日无法去学校缺少的课程。他讲完了,张望几眼问:“你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唔,叁花巷的杨婆婆家里媳妇儿生孩子,姐姐要去送礼,所以迟一些回来。”冯瑞卿点点头,心中也盘算着自己要去送些什么。青青自己在那儿看书,冯瑞卿站起身活动活动,杏娘这店面不算大,也就四五张桌子,平常饭点的时候很容易就坐满了,杏娘都会在外面摆上桌椅,尤其是夏日,大家在外头吃吃喝喝,很是自在。里间便连通着杏娘小小的屋子,两个房间,干净整洁,外交一个很小的院落,好像还是川城那时候的样子。他衔着笑意,眼底温柔一片,杏娘不算有学识,平常最爱看古典小说,尤其是改编成戏文的作品,迭放在书架上,下面则是一本陈旧的笔记本,纸页已经泛黄。冯瑞卿随意拿了过来,想要翻开,却又想到这是杏娘私密的物品,自己绝对不能翻看。“姐姐,你回来了啊?瑞卿大哥在里头等你呢,我看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青青清脆的声音唤醒了冯瑞卿,他拄着拐出来见她。杏娘笑道:“你怎么躲在这儿?你瞧我买了螃蟹,还没到八月十五,但是蟹子已经顶盖肥了,咱们中午吃一点。但是你不能多吃,伤口刚刚好,还是要注意,吃一两个就成了。”她絮絮说着,见书架子上的书籍有些凌乱,笑问道,“你要看书?我这里都是些从前的才子佳人小说,你可能看不进去。你们这些新青年不是喜欢新诗吗?我看不来。”冯瑞卿指了指那个本子:“这也是你的?是你做的笔记吗?”杏娘怔了一下,迟疑片刻,才说:“算是日记吧,有时写的长,有时写的短,叁两句话。算是心情抒发。”冯瑞卿腾出手想帮她把装着螃蟹的篮子拿走,杏娘却拿过那个本子翻了几页说:“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给你看吧。”“我好奇,但是也不是非看不可。”冯瑞卿没有接。杏娘则低着头默默说:“真得,不瞒你,你想何时看就何时看。”她说完了,兀自去了厨房收拾东西准备做午饭。冯瑞卿只匆匆拿起来看了几眼就为它重新整理好小书架,规规矩矩垫在原处。他来到厨房,杏娘紧张地问他:“你看了吗?你是不是生气了?”“生气?我没事儿干嘛要和你生气?我来看看螃蟹怎么样。好久没有吃了。”他很是好奇地往竹篓里头探头看去,手指也忍不住想要挑出来一个捏一捏,没成想其中一只螃蟹没有绑利索,立刻跃跃欲试,想要夹一下人类。杏娘眼尖得很,立刻推开冯瑞卿惊道:“小心点啊,差一点就被夹到了。”
冯瑞卿缓了口气,颇有点狼狈:“我还以为都死了呢。”“傻子,笨蛋。”杏娘把螃蟹倒出来扔在盆子里,便没有理会他了。冯瑞卿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有心事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杏娘抿了抿唇轻轻说:“我以为你看了那些内容会不高兴。”冯瑞卿眉头舒展开,他虽然不能算是绝顶聪明,但是很多东西看过一眼也能记得大概,一目十行。他想起来上头杏娘的字迹: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本应恨他家里人折辱我,绞尽脑汁报复他,可为什么心里总是想着他呢?冯瑞卿思忖了几秒说:“杏儿,你我之间不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我心里有愧,你心里也有恨。但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如今异地重逢,往事不可追,我们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他见她依旧心绪复杂,玩笑说:“反正你的‘报复’已经很成功了,不是吗?你让我对你情思难忘,辗转反侧,算是整个人都赔给你了。”杏娘忍俊不禁:“什么啊,有你在身边有什么好处吗?多了一张嘴吃饭,害得我还要花大钱去买螃蟹。去去去,别在这里添乱。”冯瑞卿见她不再介怀,心里也松了口气,与她偷香几次便去照看青青。冯瑞卿彻底好转之后便赶紧去学校上课,之前请了病假,但是工资也所剩无几了,杏娘这才知道冯瑞卿就带了几件衣服从家里出来,除了贴身的一点零钱,什么都没拿。也难为他一路上想尽办法来到了这里找到自己。“那你母亲呢?你不担心她吗?”杏娘总是问他。冯瑞卿沉吟片刻,笑道:“瑞喆他们都在家中,也会替我照顾母亲。再说,母亲身体是因为日父亲去世才旧疾复发,主要是心病,心病去了,身体便也恢复了。我也有将钱寄回去,不至于完全拖累瑞喆。”他扯了一根狗尾巴草,随便折了折,像是一个小小的戒指,杏娘乖巧地将手指递过去,他低头认真给她戴上。杏娘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冯瑞卿笑容清澈而又温厚:“这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回头还是要打个金戒指给你。”杏娘还是觉察到他提起母亲时的思念之情,她握住他的手,善解人意地开口:“瑞卿,你若想回去,我们就回川城,好吗?”冯瑞卿摇摇头,喟叹一声,揽过她的肩膀,带入怀中,下巴抵在少女的发间,山川草木,遥遥望去,心胸豁然开朗,仿佛世间多少悲欢离合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亘古永恒:“你说得对,我是很想念他们,尤其是母亲,我父亲早早有了那么多姨太太,母亲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因此,她有些固执和执拗,她无法容忍我脱离了她的掌控和她不喜欢的人相处。你若是回去了,又要闹出无谓的纷争,我在中间也难做人。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扎根,我偶尔回去一趟就是了。”杏娘心底不忍心,但是冯瑞卿十分坚持,她自己也不太想卷入和他母亲再次的冲突之中,便也答应下来,毕竟这是她的家乡,她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等到冬去春来,馄饨店的老板娘已经有了身孕,肚子有些显怀,冯瑞卿没有再让她经营,暂时关了店面。冯瑞卿依旧在学校里面教书,偶尔会写几本书籍找人出版,收入倒也足够。青青的身体随着年龄渐大,再加上和同龄人相处,心脏的疾病没有那么时常反复,渐渐得越来越健康,杏娘心下甚是欣喜,尤其是年底的时候小镇上总算建立了一家政府资助的医院,杏娘和冯瑞卿带着她去看病,医生找到研制出来的新药给青青服用,青青的病情转危为安。冯瑞卿迎着夕阳和青青回到家中,眼看着杏娘又做好了饭,他心里过意不去:“不是说我来做吗?”“我现在还好,等着再过几个月行动不便了,你再来操持也不迟啊。”杏娘俏皮地说笑。冯瑞卿拿出一封信给他:“瑞喆的来信。”杏娘一怔,冯瑞卿笑道:“你读给我听。”杏娘拆开,展开信纸。瑞喆的字迹愈发遒劲有力,像是他不断酷似冯瑞卿沉稳的性格,字里行间是对两人的慰问和想念。家中倒是一切平安,瑞喆已定了工作,不日便要去实习。妹妹也很用功,不用督促便是班级里的前几名。闵太太虽然想起来还要骂两人几句,但是这么久也放下了许多,如今和叁姨太每天都在一处看花赏景,怡然自得。他们听说杏娘已经有了身孕,希望寄一张照片给他们。至于莲生,冯瑞卿离开没多久,莲生和父亲就搬去了国外,听说早已结婚,幸福美满。冯瑞卿听了笑道:“只是麻烦了瑞喆要担负起一家人。他也有了意中人,等他成婚,咱们回去看看。”“好啊,我也想年川城的雨季了。”冯瑞卿蓦然想起,便是那一年的雨季,自己见到了杏娘。正所谓,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