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渊哥哥,我们来做题呀。”宋乐热情邀请。
兰渊啊了一声,声音很低很低。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先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宋乐刷完四套卷子,打了个哈欠,眼里沁出水光,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窗外是酒店偌大的花园,花园里亮堂堂的,连天使雕像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雕像旁,一道人影静静地面对着窗户的方向。
像是在观察些什么,也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宋乐慢吞吞收起卷子,塞进书包里,忽的轻笑出声。
谁能想到在所有人眼中品学兼优的兰渊竟然会那么抗拒学习呢?
第二天一早,几人打算在度假区里逛逛。湖边不远处有一条商业街,古风古色,多是卖首饰和纪念品的。
李明玉给宋乐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纪念品,一股脑都塞进了他的书包里。
逛完景区,几人坐上车回家。
临下车时,兰渊忽然抓住宋乐的手腕,沉默着从兜里掏出一条红绳,放进宋乐的掌心中。
宋乐愣了下,扬起笑脸:“谢谢兰渊哥哥。”
兰渊:“嗯。”
宋乐下车,挥手和大家告别,欢快地跑进静园,大喊:“爷爷,我回来啦!”
梁世安快步迎出来,接过宋乐的书包,“怎么这么沉?”
宋乐说:“明玉哥哥送了我好多礼物,我也买了很多。”
打开书包,将礼物都倒在沙发上,掏出一条蝴蝶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是明玉哥哥送给我的,我好喜欢这个。”
又将玫瑰香包送给梁世安:“这是我给爷爷买的。”
香包做工精致,一朵盛放的玫瑰栩栩如生,散发着幽幽的香味。梁世安珍惜地收起来,“谢谢眠眠。”
“我还给爸爸、弟弟们、梁爷爷带了礼物,还有小荷姐姐、安安姐姐……”他一连串说了好多个人名,有几个名字就连梁世安都有些陌生,仔细回忆了下,才想起是静园里的佣人。
梁家竟出了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孩子。
梁世安欣慰又自豪,心里隐隐又觉得可惜。
私心来说,他更期望眠眠成为梁氏家主。
昨夜他给梁景打了电话,将自己的想法和眠眠的想法一同说给梁景,梁景只是可惜了一会,又觉得意料之中,问:“老爷,家主于您而言是什么?”
是权,还是钱?
梁世安却说:“是束缚。”
“大少爷随您,想要追求自由,不愿被束缚,也不会被束缚。”
梁世安看着眼前单纯的宋乐,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都随他去吧。
宋乐挨个去分礼物,最后才来到梁准的房间,走进去,看到梁准的书桌上摆着一年级的课本,本子上写满了生字和拼音。
以梁准的聪明程度,这两日定是已经将一年级的内容全部自学会了。
宋乐眸光微闪,将礼物放在桌上,那是一条黑曜石手链。
梁准微笑着:“谢谢大哥,我好喜欢大哥的礼物。”
“大哥给小川准备了什么礼物?”
宋乐眼神躲避,语气迟疑:“……和小准的是一样的。”
梁准眼神一暗,不动声色地笑着:“小川不懂事,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大哥能不计前嫌,我代小川谢谢大哥。”
茶香四溢。
宋乐被感动到,“小准你真懂事。”
梁准羞涩抿嘴,“小川过几天就回家了,他看到礼物后一定会很开心。”
梁川却没能在暑假回到西城。
听梁世安说梁川在国外做了手术,但手术效果不理想,于是梁文生带着梁川四处求医,到最后甚至连偏方都用上了,可非但没有起效,反而还加重了。
开学一个月后,梁川终于回到了老宅。
五岁的孩子被折腾得暴瘦,脸颊都凹了下去,人还没进门,狐臭味就先飘了进来,佣人们熟练地屏住呼吸,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绝望痛苦。
梁川低着头抱着胳膊走进门,这段日子就算再蠢也知道了自己身上的异常,自从知道后,梁川便不敢在人前抬胳膊,自卑感将他笼罩。
楼梯上,宋乐扶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梁川。
原剧情里,幼时梁准多次假扮梁川不假,但梁川并非无辜,原剧情里的他从未对原主感到抱歉或是心软。梁川的恶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辱骂、欺凌、针对、捉弄。原主小学时,梁川多是以捉弄为主;初中时,便开始让人将原主堵在巷子里,专门往原主的肚子上揍,因为那里不容易留下伤口;高中时,让人孤立、欺凌原主。如果说原主成年后的噩梦是梁准,那么原主成年前的噩梦便是梁川。
因为梁川的针对,无人敢跟原主交往,原主直到死都是孤零零一人。
梁川,换你来尝尝被孤立的滋味吧。
夜里,宋乐的房门被敲响。
梁川低着头走进来,于他而言,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宋乐了。
“小川,怎么哭了?”
宋乐温柔的语气让梁川的委屈彻底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哥呜呜呜……”
梁川难过极了,他在国外听不懂那些人的话,但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可怜与嫌恶。那种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条掉进粪坑里的狗,虽然觉得可怜,但又嫌弃地不愿接近。
“大哥,你跟我说实话,我身上是不是很臭?”梁川哽咽着问。
“我看得出来的,我一凑近他们就皱眉,国外的人都嫌弃我,路人经过我都捂着鼻子,可是我什么都闻不见,我每天洗好几次澡,不知道味道有没有轻一些,只能去看别人的表情。”
“幼儿园里的人都不跟我玩了,我不敢回幼儿园,回到幼儿园又是我一个人。”
宋乐怜惜地抱住梁川,摸着梁川的后脑,“小川,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不跟小川玩是因为根本没有将小川当成朋友,如果他们把你当成朋友,无论小川变成什么样他们都会喜欢的。”
梁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哭起来:“爸爸和二哥也不愿靠近我,我一靠近他们就后退,他们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家人?”
宋乐避而不答:“小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大哥都爱你。”
梁川爆哭:“大哥呜呜……”
宋乐继续pua:“大哥把你当做重要的家人,别人不陪你玩,大哥陪你玩。”
梁川胆怯问:“大哥不会嫌我臭吗?”
宋乐冲着他露出好看的梨涡,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大哥怎么会嫌弃小川呢,小川那么可爱。”
看着宋乐真挚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梁川想到了妈妈。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也是这般温柔的吧。
脸颊悄悄红了,梁川问:“大哥,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宋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瞬间恢复如常,“大哥也很想陪小川,可是父亲……”
家规里倒没有禁止同床共枕,但梁文生近日因为梁川的事情花费了不少心思和精力,梁川想起梁文生冷冰冰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哆嗦,眼看快十点了,急急忙忙要走。
宋乐却喊住他:“等一下,大哥送你一个礼物。”
摘下颈间的蝴蝶项链,替梁川戴上。
等梁川走出房门,宋乐表情一滞,飞快冲到窗边打开窗户,猛地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眼里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流。
“一哥,有没有免疫狐臭攻击的东西?”
这个方法实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111沉默了片刻:【……狐臭喷雾本是作用在宿主身上的,这样任务对象会因为刺鼻的味道而远离宿主,任务成功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因此并不存在能够免疫狐臭攻击的东西。】
宋乐问:“有往自己身上喷狐臭喷雾的宿主吗?”
【有,但通关的并不多。】
【运气不好遇到丧尸、末日、大逃杀这类小世界,狐臭喷雾几乎不管用。身上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比狐臭还重,性趣来了,这些都成了情趣。】
宋乐听得嘴角微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声音幽幽:“一哥,说了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出现呢?”
111:……
【这间卧室,暂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宋乐牵了下嘴角:“因为被狐臭味填满了对吗?”
111温声说:【睡吧,晚安。】
宋乐微笑:“希望今晚我不会梦到一只狐狸。”
他确实没有梦到一只狐狸。
他梦到了乌泱泱一群。
高三的时光飞快地过去,转眼已经来到了十月底,距离原主的生日还剩下一周的时间。
梁氏上下对这次生日宴会十分重视,提前两周就已经开始做准备,请帖是请人定制的,每一张请帖都贴了钻,光是请帖就花了几千万,更别说其他的花销了。
宋乐亲自给兰渊和李明玉各写了一张请帖,装好后打算给他们送去。
班里不见人,问了同学得知他们去了天台。
宋乐找过去,手刚搭在门把手上,便听到门后传来闷闷的谈话声。
“怎么突然要走?”李明玉的声音。
静了片刻,兰渊疲惫道:“父亲的决定。”
李明玉的语气有些焦急:“可那天正好是眠眠生日!”
兰渊沉默许久:“我知道。”
宋乐缩回手。
如原剧情里那般,兰渊要出国了。
宋乐摩挲着颈间的戒指,看着窗外昏暗的景色。
现在是凌晨4点,原主的生日。
刻意接近兰渊,与兰渊相处不足半年,然而兰渊今天就要飞去国外留学,如果时间线不变的话,六年后才能回国。
六年的时间,足以忘记一个少年时代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人。
宋乐不能确定六年后,他还能不能接触到兰渊,能不能利用兰渊搞垮梁氏。
抬手,手腕上的红绳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细嫩。
表盘忽的一亮,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兰渊:生日快乐。
宋乐直接拨通了电话,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电话接通:“你在哪里?”
对面沉默了片刻:“……你家门外。”
挂断电话,穿上拖鞋,飞快地冲下楼,打开门奔向大门。
视线中的黑点慢慢变大、拉长,他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
停下来,附身扶着膝盖喘粗气,抬眸,视线越过铁门落在兰渊的脸上,缓缓下移,定格在了他指间的贺卡上。
宋乐满头大汗,脸颊泛着薄红,露出梨涡,“兰渊哥哥,你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兰渊的脸半隐在黑暗中,眸子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脱下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外套,递给宋乐。
“穿上,别感冒了。”
宋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单薄的睡衣,接过外套,裹在身上。
外套对于他来说过于宽大了,几乎到他的小腿肚。
宋乐问:“兰渊哥哥,你要走了吗?”
“该走了。”
“眠眠,生日快乐。”
宋乐扬起大大的笑脸。
飞机是六点钟的,兰渊的时间不多了,他细细叮嘱:“有困难先去找李明玉,李明玉会帮助你的。”
“如果……”他顿了下:“如果在家里受了委屈,你可以找我。”
宋乐眼里浮现笑意:“我告诉你,你会帮助我吗?”
兰渊点头,表情坚定:“会。”
“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力,但是请眠眠相信我,六年后我一定可以保护你。”
有这一句承诺就够了,宋乐暗暗松了口气。
“谢谢兰渊哥哥。”
兰渊勾唇,露出一个极浅的笑,语气放缓:“回去吧,我该走了。”
兰渊转身离开,走出几米后,听到身后传来低喊:
“我会等你回来的!”
六点钟,兰渊准时坐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同一时间,宋乐正在试衣服。
定制的衣服挂满了两个三米长的晾衣架,宋乐颇为头疼,想到这一天的流程,难得的感到了压力。
上午各家族陆续来送礼,下午两点宴会正式开始,下午的宴会结束,还有一场晚宴,最早也得晚上十一点结束。
十分耽误学习。
“大少爷,您还需要再挑选一套晚宴时的着装。”
宋乐脱下身上的衣服,语气可怜:“梁爷爷,您帮我挑吧,我挑花眼了。”
梁景的眼里划过一抹笑意,挑出一套颇为休闲的衣服。
“您还需要试一下吗?”
宋乐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摆手:“不试了不试了,梁爷爷,我爷爷来了吗?”
梁景说:“老爷在路上了,还有半个小时到。”
“好吧,我先睡一会。”
梁世安衣帽间的沙发床很是柔软,躺下去就像是陷进了棉花糖里,宋乐一去静园就喜欢偷跑到衣帽间里睡觉,被梁世安发现后,梁世安大笑,十分爽朗地买了张新的,让人搬到了宋乐在老宅的卧室里。
趴在床上,意识逐渐飘忽不定。
他不知道梁景是何时离开的,若非111及时提醒,他甚至不知道梁川走了进来。
宋乐闭着眼,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不动声色地装睡。
“哇,好多漂亮衣服!”
脚步声走来走去,应当是在绕着衣架翻看衣服。
宋乐暗自观察了一会,发觉梁川当真没有恶意,于是佯装刚睡醒似地睁开眼睛,故作惊讶:“小川?”
梁川几步跳过来,坐在他旁边,笑嘻嘻地说:“大哥的衣服好漂亮,我也想要。”
门外,梁世安收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抬手示意梁景不要出声。
一扇门内,梁川对此并不知情:“好不好?我想穿和大哥一样的衣服。”
宋乐笑道:“好啊,只要小川想要,大哥都给你。”
梁世安听得直蹙眉,蓦地打开门,吓得正在脱衣服的梁川一惊。
前胸上的几道长条疤痕一闪而过,梁世安看得不清晰,还没有意识到那些是什么时,视线就被梁川颈间的蝴蝶项链吸引。
梁世安拧眉看着那条项链,仿佛看到了宋乐捧着项链,爱惜地说这是李明玉送给他的,他最喜欢时的样子。
这条蝴蝶项链,怎么会出现在梁川的脖子上?
梁世安越想越心惊。
莫非是梁川在抢眠眠的东西?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多么严厉:“小川,你为什么要穿你大哥的衣服?”
梁川被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我、我……大哥同意我穿了。”
看到这副害怕的模样,梁世安心下有八分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即又惊又怒。
他不敢想,他的眠眠在老宅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梁文生到底是怎么管理梁氏的!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怎能看不到,怎会看不到!无非是在忽略眠眠,偏心双胞胎罢了!
这不孝子,当初他就不该过早将梁氏继承给梁文生!
梁世安越想越愤怒,冷了脸:“小川,你想要衣服爷爷会给你买,不要穿你大哥的。”
梁川惊慌点头,不敢再碰衣服,随便找了个拙劣的借口,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等房间里没了别人,梁世安心疼地眼眶泛红,又勉强扯出如往常般温和的笑脸,“眠眠,你告诉爷爷,家里有没有欺负你?”
宋乐躲避般飞快移开眸子,不去正眼看梁世安,“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眠眠,说实话。”对待宋乐,梁世安总有一百分的耐心。
宋乐咬住下唇,眼里为难,“真的没有……”
梁世安见状,几乎是一喘气,心脏就疼得厉害,他哑声说:“好,没有就好。那眠眠告诉爷爷,为什么你的项链会在小川那里?”
宋乐猛地看了眼梁世安,又别过头去,支支吾吾:“是、是我送给小川的。”
梁世安问:“可眠眠不是说,这是李明玉送给你的,你最喜欢那条项链吗?”
宋乐却说:“我现在不喜欢了。”
撒谎。
明明被弟弟抢走了项链,却还要维护弟弟,真是令人心疼又难过。
花园里,四下无人。
梁世安低声叹道:“眠眠受委屈了。”
梁景在心里也叹了口气,“不会哭的孩子最容易受委屈。”
“文生当真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没见过眠眠的母亲,不知道她的性子,但我猜,眠眠的性子应当是遗传了他的母亲。”
梁景见过,也知道那位的性子,但他不能告诉梁世安。
只是道:“大少爷确实很像那位。”
梁世安一阵感慨,“可惜双胞胎没有遗传到他们的母亲。”
人年纪大了,喜欢回忆往事。
“我记得早早是个活泼明朗的孩子,倘若当初没有自杀……”
“老爷。”梁景打断,“事情都过去了。”
梁世安再次叹气:“是啊,都过去了。”
“你说时间多可怕,五年就可以抹去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房间内,宋乐看着手表上显示的画面,提出疑惑:“双胞胎的母亲是自杀?”
他这时才回想起关于那个女人的资料,在原主的记忆中,只用了短短一行字概括了那个女人的一生。
姜早,姜氏的小女儿,梁文生已逝的妻子。
他并未将重点放在姜早的身上,可今天却敏锐地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一个活泼明朗的人,怎么会选择自杀?
而且偌大的梁氏,为什么没有一张姜早的照片,也没有任何姜早生活过的痕迹?
“大少爷,宴会开始了。”
宋乐应了声,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间。
大厅里有上百人,钢琴乐典雅优美。宋乐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他记性好,很多都记得名字,于是一一乖巧地打招呼。
李明玉和他的同学们也来参加了宴会。
李明玉送了他一件十分朴实无华的礼物:
纯金的杯子。
李明玉本人表示:“什么礼物都没有黄金实用。”
宋乐看着金灿灿的杯子,心里一言难尽。
可是真的,很丑啊。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
“对了,兰渊托我将礼物转交给你。”
李明玉不知从哪提起一大盒乐高,“兰博基尼。”
眼珠子一转,开始胡诌:“兰渊说了,现在送你假的,等你十八岁送你一辆真的。”
宋乐睁大眼睛:“什么?明玉哥哥要送我一辆兰博基尼?”
李明玉佯怒,轻弹了下宋乐的额头:“好啊你,就知道欺负你明玉哥哥。”
宋乐嘿嘿一笑。
方才还热闹的大厅安静下来,宋乐似有所感地扭头去看,果然看到了出现在大厅里的梁文生。
梁文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他相貌俊美,不到三十岁就继承了偌大的梁氏,不知有多少人在觊觎梁氏家主夫人的位置。
宋乐远远注视着梁文生,耳边回响111的话。
111告诉他,姜早不是自杀。
没有人知道,姜早被梁文生家暴致死。
“大哥,你睡了吗?”
宴会结束半个小时后,宋乐洗完澡准备上床刷题,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梁准的声音。
宋乐开门,侧身让他进来,“小准找我什么事?”
梁准轻咬下唇,面露迟疑:“……大哥,刚才我去找小川,看到小川脖子上戴着一条蝴蝶项链,那条项链,我记得大哥之前戴过。”
他说出自己的猜疑:“是小川抢了大哥的项链吗?”
宋乐微微惊讶,继而好笑地问:“小准怎么会这么想?”
梁准忧虑道:“我知道小川的性格,他喜欢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这是你吧。
宋乐心中腹诽。
面上却露出纵容的笑来:“小川没有抢我的东西,项链是我送给小川的。”
听到这句话,梁准的脸颊似乎不可控制地抽动了一下,表情僵硬:“大哥不是说我和小川的礼物是一样的吗?”
“啊。”宋乐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歉意地笑:“对不起呀,小川实在喜欢那条项链,我就送给小川了。小准也想要的话,大哥给你买。”
梁川只是喜欢,他就送出去了,可到了自己这里,还得先“体贴”地问要不要。如果不要,是不是就不给了?
梁准感觉浑身气血上涌,手指发起抖来,脸上的肌肉又不可控地抽动了几下,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我没关系的,小川最小,大哥宠爱小川是应该的。”
宋乐完全没听懂他的委屈和愤怒,还笑眯眯地火上浇油:“小准你真懂事。”
……懂事。
梁准最讨厌的就是“懂事”二字。
在宋乐没来到这个家之前,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是哥哥,应该照顾弟弟,他是哥哥,应该懂事乖巧。可他分明只早梁川几分钟出生,凭什么他就得照顾梁川,凭什么他就该懂事?!
可他只能咬着牙含着恨说:“我应该的。”
夜深了,宋乐翻了个身,决定睡前再背一篇优秀作文,他背东西一向很快,基本上读一遍就能记得滚瓜烂熟。
临睡前,忽然感慨:“如果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双胞胎应该不会长歪。”
可惜没有如果,从双胞胎出生在梁氏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一生的命运。他们都遗传了梁文生骨子里的恶劣,又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了暴力和强权。
但宋乐好奇一件事,会不会有宿主面对五岁的双胞胎时会心软。
111告诉他:【很多。】
虽然111走过这个世界的次数不多,但平常总能听到其他系统讨论这个世界的难度。
【如果上个世界的难度是d级,这个世界的难度就是c级。五岁的双胞胎不同于十几岁,看起来单纯可爱,从小没有妈妈,又时常遭遇家暴,不少宿主会对他们心软,从而想要救赎他们。】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面对小孩子时产生这种想法倒也无可厚非。
“可他们都失败了。”
111淡淡说:【当然会失败,根是坏的,怎么救都救不活。】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冷的讥讽,似乎在讥讽宿主们的天真可笑,也似乎在讥讽双胞胎的“无可救药”。
又话音一转:【还是乐乐最乖巧。】
宋乐的脸腾得一下爆红,房间里的暖气很足,被窝里又暖洋洋的,他感觉浑身都要烧了起来,悄悄踢了下被子,露出两只白嫩嫩的脚。
忽然,暴露在外面的脚又被被子笼罩。
宋乐看向床尾。
男人坐在床尾,手指离开被子,撑在床单上,歪头看过来,如琉璃般的眸子似乎在闪着光。
“睡吧,明天要有好戏看了。”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双胞胎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
梁准拿起水果刀,吓得佣人脸色发白,想过来拿走水果刀,却被梁准制止。
“小川吃不吃苹果?”
宋乐正在做数学真题,抬眸看了眼梁准手中的水果刀,刀片锋利,闪着寒光。
梁川翻了个白眼,“假惺惺。”
梁准面色不变,兀自削起苹果来。
“啊!”一声急促的痛呼。
“二少爷!”佣人的声音里透露着焦急和恐慌,甚至顾不得家规了,小跑着去拿医药箱。
宋乐看过去,地板上几滴鲜红的血液,梁准攥着手指,指间溢出鲜血。
一旁的梁川脸色苍白,眼里有慌乱,也有些许担忧。
宋乐倏地起身走过去,心疼地问:“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
梁准在那双漆黑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仿佛这个人眼里只有自己,没有梁川。他感到了诡异的满足,心脏狂跳,伤口处也突突跳起来,浑身上下血液在沸腾。
就该这样才对,无论是大哥、父亲、爷爷,还是任何一个陌生人。
他们的眼里该只有自己。
梁川这个蠢货怎配和他共享别人的宠爱!
梁准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没关系,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谢谢大哥。”
此时佣人也提着医药箱跑过来,哆哆嗦嗦给梁准上药。
血很快就止住,佣人松了口气,宋乐也松了口气。
他看向梁川,见梁川脸色仍然苍白,不由得轻声安抚:“小川别怕,小准没事的。”
梁准的眸色倏地一沉,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指上的纱布。
明明是他受伤,为什么大哥安抚的却是梁川呢?
“大哥,我有道题不会做,你可以教我吗?”梁准小心翼翼地问。
宋乐说:“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梁川恶狠狠地瞪着梁准的背影。
刚才他的脑子转了一下,他怀疑梁准是故意的。
房间内,梁准摊开三年级的英语练习册。
“这道题我不会做。”
宋乐看了眼题目,详细讲解起来,读英语时发音十分标准,像是从国外长大的。
宋乐倒不是从国外长大的,只是他家里的管家是个y国人,因此他的英语发音最标准。
“小准,你的词汇量还不够,应该先背单词。”
梁准虚心点头:“好的,我会努力的。”
“对了。”梁准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钢笔,“这是我小时候抓阄抓到的钢笔,我觉得这支钢笔很适合大哥。”
宋乐没有动,“这太珍贵了,大哥不能收。”
梁准蹙起眉,垂下眸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大哥最喜欢你和小川了。”
“可我觉得大哥好像更喜欢小川。”梁准宛如坚强的小白花般扬起笑容,只是笑容很是勉强,“小川最小,大哥喜欢小川也是应该的,大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宋乐仿佛听不懂他的茶语,露出欣慰的神情:“我就知道小准最懂事,你不要多想。”
十分刻意地忽略梁准难看的脸色,宋乐笑着说:“我去看看小川,小川一个人在楼下呢。”
走出门,宋乐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门,勾起唇角。
他在发现梁准对梁川的敌意后便有意刺激梁准,果然,这个自认为最聪明的人上钩了。
梁准是个极端的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宋乐很期待,他还能做出什么事。
星期天的下午,一声尖叫打乱了梁氏的宁静。
梁景听到声音冲向客厅,宋乐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客厅的楼梯处,佣人跪在地上,身体抖成了筛子,在她的面前,躺着一个小孩,小孩的脑袋下,晕出了一滩刺眼的鲜血。
梁景的呼吸明显乱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镇静地拨打了120,又拨通了梁文生的电话。救护车和梁文生几乎同时赶到,看着被抬上担架昏迷不醒的梁准,梁文生正欲开口,余光忽然瞥见一道小小的身影。
眸光如炬,锐利地刺向二楼拐角处,梁川探头往这边看,一张脸惨白,写满了恐慌和懊悔。
在注意到梁文生看过来时,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梁文生作为监护人上了救护车,嘱咐梁景:“带梁川来医院见我。”
救护车里,梁文生打开手机,翻出监控,无声地看了起来。
只见双胞胎站在楼梯口,不知梁准说了什么,梁川忽然面露凶意,抬手用力推向梁准。
梁准一个趔趄没站稳,重重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医院诊断出轻微脑震荡,后脑勺缝了八针,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安静的走廊里,梁文生居高临下地望着梁川。
梁川眼神躲闪,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脸上写满了害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梁文生的眼眸极黑,表情阴沉沉的,“梁川,你是要杀了你哥哥吗?”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推二哥。”
梁文生看着窝囊怕事的梁川,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知道规矩。”
梁川猛地一颤,竟是跪在了梁文生脚边,哭着喊:“我真的知道错了,父亲原谅我,求求父亲……”
他不该冲动,可他听到梁准炫耀的那些话就好生气好生气!
不久前,梁准说:“大哥送你的蝴蝶项链真好看,听说这是大哥的同学送给大哥的。”
梁川隔着衣服抓着项链,心想那又怎样?
梁准撩起衣袖,露出手链,表情有些羞赧:“这是大哥专门给我挑的,也很好看对不对?”
莫名的,梁川觉得这话很刺耳,让他有种想动手的冲动。
此时梁准又语重心长地说:“大哥对我们那么好,小川可不要再对大哥做那些事情了,不要伤了大哥的心。”
梁川:???
他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什么,否则为什么梁准要这么说。
他回忆了许久许久,终于确定那些事明明都是梁准指使的,梁准竟然倒打一耙!他一时怒火攻心,想也不想直接抬手推了过去!
梁川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个怀疑。
他怀疑梁准是故意的,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
可已经晚了。
梁川做的事很快传到了梁世安的耳朵里,梁世安大为震怒,将梁川关进了祠堂,手抄家规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出祠堂的门。
“文生,你身为家主,连自己的小家都管理不好,怎么去管理梁氏这个大家族!”梁世安黑着脸,细细数着他的过错:“小川先是污蔑眠眠偷他的东西,又想要将眠眠推下水,前不久还抢走了眠眠最喜欢的项链,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心双胞胎,现在好了,小川把小准推下了楼,我看你还要偏心谁!”
梁文生垂着眼,一言不发。
客厅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佣人。
“要么你把小川送去国外,要么我把眠眠接到静园。”
总之梁川绝不能和宋乐待在一起。
“眠眠是梁氏的继承人,该开始学习规矩了。”
梁世安冷哼:“眠眠不会是继承人。”
他说:“我看小川如此针对眠眠,定是怕眠眠抢了继承人的位置,可小川不是个有心眼的,对他来说当继承人还不如多吃两碗饭,真正想当继承人的另有其人。”
那人是谁已不言而喻,梁准想成为继承人,梁川应当是拥护梁准的,可不知为何双胞胎的关系会突然恶化到如此境地。
不过毕竟血浓于水,再恶劣的关系也会被漫长的时间修复。
梁文生抬眸,语气淡淡:“小孩子说的话当不得真,他现在想当记者,兴许过个一年两年就又想当警察、医生了。况且眠眠是长子,本就该继承梁氏。”
梁世安却说他比老头子还要迂腐,摆摆手,不欲多言:“无论如何,我都要将眠眠接到静园来。”
“父亲,眠眠日后若想当家主了呢?”
梁世安烦躁蹙眉,不悦地看着梁文生。
“不如让梁叔一同去静园,即便眠眠在静园,有梁叔陪着,外界也不会传出其他的声音。”
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梁世安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茶几上的茶水微凉,梁世安抿了一口,站起身,“明日我便将眠眠接过去,梁景那边不必着急,等小准醒来再去静园也不迟。”
几分钟后,门外响起渐行渐远的车声,而后慢慢归于寂静。
客厅里,梁文生静静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神情极淡,双眸黑沉沉的,如同深渊般恐怖危险。约莫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起身,来到书房,慢条斯理地挑选了一根黑色鞭子,鞭子上布满了小小的倒刺,这些倒刺会勾住皮肉,使人痛不欲生。
他提着鞭子,走进夜色中。
梁氏祠堂坐落在老宅的最西边,背靠高山,偏僻宁静。
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风声中夹杂着几声细碎的哭声,哭声尖而绵长,凄惨可怖。
祠堂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哭声戛然而止。
梁川蜷缩在角落里,惶恐地抬头去看。
高大的男人提着鞭子向他走来,像是地狱中的恶鬼。
他失声尖叫:“不要——”
惨叫声持续了半夜,无人听得到。
即使有人听到了,也会将这个秘密咬碎了咽进肚子,带进坟墓。
祠堂外,灌木丛无风自摇晃,窸窣声在片刻后渐渐停止。
三天后,梁准终于苏醒,那时正是下午,宋乐放学后如往日般来医院看望梁准。
病房十分宽敞,空气中弥漫着素雅的花香,窗户开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不知是谁出去时忘记了关上,热气一齐涌出去。
宋乐站在病床前,定定地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小孩,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更是如墨般深不见底,脸上的表情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平淡沉静。
忽的,床上的人睫毛微颤,紧接着,缓慢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而后慢吞吞地挪动着。
最终落在了宋乐的脸上。
“你是谁?”
宋乐眸光微闪,只是瞬间,他便笑起来,神情激动而喜悦:“小准你终于醒了!”
哪知床上的人疑惑地问:“小准?是……我吗?”
宋乐脸上的喜悦渐渐被担忧取代,“小准你怎么了?”
眼眶倏地红了,又强装镇定:“我去叫医生!”
很快,病房里发生的事情传到了梁文生的耳朵里,梁文生赶过来时,医生正在给梁准做检查,看到梁文生前来,表情凝重:“梁先生,借一步说话。”
走廊里,医生低声道:“二少爷的脑部受到撞击,血管破裂,引发了脑出血的情况,脑积血压迫了脑神经,会出现失忆的现象。”
梁文生抿唇,沉沉问:“可以恢复吗?”
医生说:“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可以在二少爷身体恢复后,带二少爷去熟悉的场所,或者接触熟悉的东西,这样有利于记忆的恢复。”
医生走后,梁文生独自在幽长的走廊里站了许久许久,他抬脚走到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看到了温馨的一幕。
失忆了的梁准抱着宋乐的胳膊不撒手,宋乐稍微动一下,梁准便会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来,像是生怕宋乐会离开一样。
他开门走进去,看向宋乐:“眠眠,过来。”
可梁准不撒手,眼泪说流就流,哭喊:“不要走——”
宋乐手足无措地看了眼梁文生,又心疼地看向梁准:“大哥不走,大哥就在门外。”
梁准撒起泼来力气倒是很大,箍得宋乐露出吃痛的表情来。
梁文生看见了,眉眼往下一压,厉声道:“松开。”
严厉的语气吓到了梁准,梁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委屈地慢慢缩回了手。
宋乐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出病房,小声问:“爸爸,小准是怎么了?”
梁文生揉了揉眉心:“他失忆了。”
“失忆?”宋乐惊讶地睁大眼睛,满脸心疼,“怪不得小准不认识我了。”
“眠眠,小准现在身体没有恢复,不能受到刺激。”
宋乐体贴道:“那我给爷爷打电话,让爷爷把小准接去静园。爸爸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小准的。”
梁文生的眼里划过一抹欣慰,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眠眠真乖。”
宋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回到病房里继续陪伴梁准,大概十分钟后,梁文生接了通电话又回了公司。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宋乐坐在沙发上,单手转着遥控器,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余光观察着身侧的梁准。
究竟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呢?
不过……无论是真是假,梁准的这一步都在推动着他的计划。
天要黑了,梁世安来接宋乐回静园了,梁准一听他要离开,又开始哭喊起来。梁世安无法,给梁准办理了出院手续。
梁景开车,其他三人都坐在后车厢。
梁世安看了眼黏人的梁准,打趣道:“哎这不是什么鸟情节?”
梁景声音平稳:“老爷,是雏鸟情节。”
梁世安不爽:“我知道!”
扭头又笑眯眯对宋乐说:“看来小准是把眠眠当成妈妈了。”
宋乐嘴角一抽,表情无奈:“爷爷怎么还笑话眠眠呢……”
梁世安哈哈笑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了句:“现在这样兄友弟恭的多好。”
兄友弟恭,这个词放在梁氏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梁家人最无情,家主一代代更迭,每次更迭必是明枪暗箭厮杀,亲兄弟反目,亲父子死别。若非上一代家主临死前将心怀不轨之人清了个大半,又有梁景全力相助,否则梁世安连尸体都不知道会被扔到哪里。
到了梁文生这一代,因着上头的条条框框,各大家族行事变得低调起来,明面上的厮杀少了,可暗地里的却永不会结束。梁文生刚继承梁氏没几年,根基算不得稳,梁氏觊觎家主位置的不知有多少。
就连亲生儿子,也会觊觎家主的位置,甚至会为了家主之位而不择手段。
宋乐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
梁世安远在静园,每月只跟双胞胎接触一次,饶是他也发现了梁准的野心,梁文生不可能没发现。
可梁文生还是想将家主之位传给“梁未眠”,甚至不给梁准任何机会,正如原剧情里那般。
蓦地,宋乐抬眸。
他明白了。
梁文生是想看“梁未眠”和梁准为了家主之位兄弟反目。
最狠的、最无情的、最残忍的才配得上梁氏家主的称号。
真是变态。
“大哥,我有点困了。”
宋乐眨眨眼,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方才回到静园后刷了几套题,化学刷到一半就被梁准打断。方才梁准非要他讲睡前故事,他温和的表情险些崩掉,无奈之下只能随便挑了本绘本开始读。
读了一本又一本,梁准还是精神抖擞,宋乐抓着裤子,指尖摩挲着柔软的布料。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耐心要告罄了。
梁准前一秒刚开口,宋乐后一秒就扔下绘本,笑着说:“小准晚安,明天见。”
之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刷完剩余的化学题后又刷了几套数学题,看了眼时间,零点差一分钟。
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他心想,应当不是重要的事情。
否则111会提醒他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111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神情不同于往日的慵懒,衬衫的扣子也扣得整整齐齐。
整个人一反常态。
他唤他:“宋乐。”
宋、乐。
不是乐乐。
宋乐。
宋乐。
这还是111第一次叫他全名,仅仅只是叫他全名而已,他的心脏就像是被攥住了一样酸涩。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非常、十分不喜欢。
宋乐是个面对亲近的人直来直去的性子,此刻微微睁大眼睛,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叫人怜惜:“一哥好凶啊,都吓到乐乐了呢。”
111缓和了语气:“没有凶。”
“带你去个地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111已经来到了眼前,额头被冰凉的食指点了下,眼前忽然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躺在了休息处的白色大床上。
宋乐撑起身子,感觉到不对劲,低头一看,身体已经变成了自己的。
纯白的房间里悄然无声,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宋乐下了床,轻声唤:“一哥?”
无人回应。
他看向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走上前,轻轻转动门把手,门慢慢地开了。
门外是一条明亮幽长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挂着数张人高的油画,他边走边看,渐渐发觉了不对劲。
倏地扭头看向身后的门,瞳孔骤然缩紧!
那根本不是门,而是一幅油画。画上是一座中式宅院,宋乐再熟悉不过,它正是梁氏老宅!
就在此时,左侧的油画瞬间变得漆黑,紧接着,漆黑的画框里冲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我服了服了服了,妈的这宿主怎么这么不听话!”
男人低着头没看路,不小心撞了下宋乐的肩膀,“哎不好意思啊……啊???”
“你谁?你是不是宿主?!我靠啊啊啊啊啊宿主怎么会在这里!!!”
好吵……
宋乐揉了揉被吵得发疼的耳朵,刚想说话,又被惊恐的喊叫声打断。
“啊啊啊啊主神救我!!!”
“闭嘴。”宋乐冷冷开口。
男人终于闭上了嘴巴,一张帅脸上满是惊吓,仿佛见了鬼一样。
“我是111的宿主,是他带我来这里的。”
男人脸上的惊吓一扫而空,眼睛忽的一亮:“啊!你就是111的小宝贝吧!”
什么小宝贝……宋乐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男人伸出手:“你好,我是102。”
宋乐伸手和他握了握。
“我听110说的,110说111的宿主是个潜力股,111平时可宝贝着呢。”
宋乐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了,转移话题:“我找不到一哥了,你知道一哥可能会在哪里吗?”
“我帮你问问。”
102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他往前走着,示意宋乐跟上。
电话接通:“110,你在带宿主吗?”
110的叹气声格外明显:“没有,我请了三天假,明天才开始上班。”
102问:“那你看没看到111?”
“他应该在海上的木屋里,昨天我还看到他半夜去了木屋,在木屋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呢。”
110说完后,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又失败了?”
102果断挂断电话,对宋乐说:“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他。”
宋乐观察着走廊上的油画,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102说:“你可以理解成宿舍?我们bl区所有的系统都住在这里,你应该也知道了,油画里正是任务世界,油画变黑,代表着任务失败,等小世界清洁工打扫完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才会再次重启。一旦任务成功,这个小世界就会永久关闭,再也无法进入。”
说着,两人走进了电梯。
宋乐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竟然有一百层之高。
102按了下“1”后说:“我上个世界是a级难度,你看到油画上画着监狱了吗?”
宋乐点头:“看到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监狱,这座监狱里有鬼,偏偏我那宿主是个怕鬼的,直接被吓傻了,任务对象嘘寒问暖了几句,他就直接爬上了人家的床。”
又愤愤地补充一句:“爬得那叫一个快,我都没来得及跑过去!”
宋乐忽然出声:“跑?”
“对啊,我们系统可以出现在任务世界的,你不知道吗?”
102嗓门大,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
说明这是主神允许的规则。
宋乐眸光微闪,他对主神了解不深,但50一根牙签能看出来主神是个抠门的家伙,定然不会白白帮助宿主,一定要有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