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衍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桶里钻出来了,现在半截身子在外,奋力地往冷库外。
我进来的时候,他好像还很安分地呆着。
他已经冻硬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人的乌青和灰白,浓黑的眉毛上结了霜。
“你要去哪里?”我询问,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栽进桶里,转身去拿桶盖。
但回过头,赵辛衍又走了出来,这次他没有把桶也带跑,而是走向了我,直挺挺地撅着。
我把桶盖靠墙立着。
赵辛衍还像生前一样,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在室内,我们习惯穿着温暖的套头毛衣和涤纶长裤与板鞋,偶尔我们穿拖鞋——他现在就穿着拖鞋,脚趾青黑,抠住鞋底,看起来像是在使劲,要做出跑步衝刺的动作。
我先不理他,看看冷库里没有我要取的东西,也没有其他遗漏。
再回过头,赵辛衍换了个姿势。
离我更近了。
这次,他像是已经在衝刺,身子压低,两条腿曲起,两手一前一后,我不怀疑给他个发令枪,他就会跑起来。
但,刚刚为什么不动呢?
只有我背对他的时候,他才会……
我扭过头向冷库门走去,背对赵辛衍,再回过头,赵辛衍的脸和我只有半寸距离。
放大的五官显得无比狰狞,冷气吹拂在我脸上。
“你在和我玩木头人?”
我面朝他,后退一步,走出了冷库。
隔着门的分界线,赵辛衍充满怨毒地看着我,但他无法动弹。
我经常在门的一边,看着门的另一边,禁止谁走进来,因为赵辛衍也不能当着我的面从冷库中走出来,所以当我也禁止李好好当着我的面进我房间。
按照刚刚的距离,如果我再回头一次,赵辛衍就彻底追上我了。
真要命,赵辛衍不光是精神,尸体都散发出污染了。
我搓了搓脖子,倒退着往后走,让赵辛衍始终没离开我的视线。
在战后,会有一些不正常的事情,比如工作日志流血,尸体活动,公路皴裂,雾气中有看不见的异兽。
但这些不正常的事情,可以粗暴地分成两类。
异兽,这种经历了辐射与突变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的动物,遵循着原来的本能觅食。
污染,群体性的战争创伤是它的诱因,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带有传染性的损害……也可以理解为,是突变的人类和现象。
赵辛衍,生前是个中规中矩老实本分的人,所以基本上还遵守着一些表面上的规则,比如至少在人类眼中,死尸是不能死而复生起来活动的,所以如果我一直看着他,他就会保持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