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哥儿,一旦他们追到这里,就会发现没有向前的踪迹,那么他们一定会仔细追踪这片区域的”夜莺依旧不同意。
“这也是我要说的,灯下黑不是这么玩儿的,按照你刚才计划的,那他们找到你之后,没有发现我的踪迹一定会沿途返回再搜寻。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咱们两个就是形影不离,雇佣兵不可能不调查就盲目的追。”
“我应该还能再跑5公里远,这个距离,他们即使再回来,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夜莺评估道。
“夜莺,人性的本质是趋利避害的。他们和夜组不一样,夜组会不遗余力不计较牺牲的保护我,但是当他们的人在追踪的时候越来越少,夜组自杀式牺牲会给他们带来震撼,找不到我们会让他们焦虑和丧失信心。你不死,他们不会确定咱们还剩下几个人,追寻路上的每一步他们都要小心试探,这会消耗他们大量的时间,也给咱们争取到了机会。但是如果你死了,他们确定我身边没有人能保护我会怎么样?已经走到了距离希望最近的一步,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不顾后面父亲的追杀,倾囊而出来围剿我。”顾行止看到沉吟的夜莺,知道他已经捋顺这里面的关系,接着道:“现在,咱们往回走。我观察过,虽然咱们一直是s型的路线,但根本目的还是在往山上走,我们现在先去找一个山洞,保持现在行进的习惯和方式不要变,将他们引到山东附近。然后尽可能的隐匿痕迹,往西边山下走,咱们进山时候是西北偏西方向,我们就走正西。西边,也是离顾家堂口最近的一侧,不出意外的话,那边现在交火最激烈。以你现在的身体我们没办法趁着混战逃回去,只能找个比较稳妥的地方藏着等待救援,西边也会是最快被搜救到的部分。我到现在还没有摸清楚他们到底是想要杀了我还是活捉我去胁迫父亲,为防有雇佣兵藏匿起来对暴露的咱俩放冷枪,天亮之后咱们也不能出来,只能被动被救援。如果换到东边藏匿,怕是父亲还没找到,咱俩先饿死了。“
”明白,我也缓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止哥儿,就按你说的办。“夜莺也明白,现在不是仔细商讨的时候,也只能选取看似最有益的计划,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夜莺终于在一个小山头近乎垂直的山壁上,发现了一个狭小的山洞,还好这个山洞足够深。进入山洞,俩人甚至都不能蹲起来,只能跪着往里面爬。天光慢慢泄进来,顾行止才发现夜莺的伤有多重,为了避免泄露痕迹,夜莺担心渗出的血会滴在地上,只得把西装外套狠狠的系在胸前,现在,这件裁剪很好的外套已经被血殷湿。
在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为了防止血液流速过多,顾行止把自己的外套和上衣全部脱下来紧紧的系在夜莺胸前,自己也用手顶住伤口,压上了自己近乎全身的力量。此时的顾行止已经预想到了,夜莺可能会撑不到父亲的救援,他逐渐冰凉僵硬的指尖已经说明了他血液流失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夜莺仍然顽强跳动的心脏,给了顾行止仅有的一点点心安,但是这点心安在第二个天亮时,也消失不见了。天黑时,长时间的逃亡让顾行止饥寒交迫的身体和疲乏不堪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的昏睡了过去,等到第一缕阳光扫到洞穴,顾行止被夜莺甩到脸上的巴掌惊醒,下一秒就发现了身下夜莺和他不再跳动的心脏。恍惚中,顾行止看到了夜莺手里还闪着微弱光的手机,从进山开始,手机就接收不到信号了,夜莺之所以濒死之际还握着手机,应该是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信息。两个人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所以夜莺弥留之际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话也只能记载在这个冰冷的手机里。也好,这样自己不会忘记一字一句,顾行止苦涩的想着。
”右腿刀,喝水我血,别去,晚凝,饿吃坚持别怕坚qiang”
夜莺强弩之末,只能用最简单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完整的话他已经没有力量打出来了,僵硬的手指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但是顾行止,在看到正在编辑中的简讯时,瞬间明白了夜莺的意思,他在说:“我的右腿挂着一把刀,你需要喝水,喝我的血,不要冒险出去。晚了血液凝固就没办法喝了,饿了你就吃我的肉,别怕,我不会怪你,一点要坚持到家主来救援。”
麻木茫然地,顾行止顺利的找到了夜莺说的那把刀,把刀抵在夜莺尚未凉透的脖颈动脉上,迟迟没有动作。一直以来,顾行止都是大脑支配感情的人,他明白,前一夜奔跑路上流的汗已经消耗干净体内存储的水分,白天他一次尿液也没有产生,而且已经有头晕的现象,这说明他现在已经缺水到极限,如果不喝夜莺的血,不到明天他就会陷入昏迷。到时候,哪怕父亲的搜救团队及时赶到,他也会因为昏迷而错过救援。而人去世之后,血液凝固的速度会很快,他必须尽快做决定。
顾行止的现在的脑袋,像是卡入了循环的程序,一直在不断重复着:喝还是不喝?不喝一定会死,喝了也不一定能活。喝还是不喝?不喝一定
缺水导致的眩晕感,让顾行止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短暂的眩晕之后,顾行止深吸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狠狠地死地死盯住刀尖,手腕用力,干脆利落的一刀,这一刀是平刺,是夜莺教给顾行止的第一个招式,也是顾行止一直以来练习的最好的一个招式。顾行止舍不得闭眼,也不敢闭眼,就这样,让自己一辈子,像刀刻在骨头上一样,记住一辈子。无论父亲是否追查到底,只要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就一定不会放过主使的家族,即使仇家只剩下一个人,他也要追到天涯海角,让投胎到这家的狗都活不到天命之年。
血液流到嘴里的味道,咸咸的铁锈味,还带着夜莺微凉的体温,顾行止紧紧吮住刀口,舍不得放过一滴,眼睛瞪得充血通红,也不敢眨眼,因为一眨眼,眼泪就会被挤出来,而现在,还没到他可以哭的时候,这口气他得要憋住、撑住,否则泄了气之后,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崩溃。
就这样,顾行止嘴里叼着夜莺的血管不撒口,哪怕血液随着夜莺尸体的冷却已经凝固,顾行止依旧没有撒口,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天黑又天亮了,也许天其实没黑,只是自己世界里的天,黑过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顾行止一夜之间有了洁癖,任何不干净的接触都会让他想到自己是一个肮脏的人,靠着自己兄弟的血才能活到现在。
心情down到了极致,顾行止在水流下冲了很久才突然想起泡在浴缸里的容川,回头一看,狠狠被吓一跳。沉睡的容川半窝在浴缸里,水阀开着没停,水已经漫到了容川的下巴上。顾行止赶紧出去,脚下有水,又加上他多少因为回忆起不好的事情而变得有些心神不宁,“呲溜”一声,颧骨狠狠地撞在了浴缸上。一句中华国粹已经挂在了嘴边,又顾忌着容川还睡着,顾行止又生生的将话给咽了下去。
好在顾行止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没有落下功夫,否则还真一下子从浴缸里捞不起容川,沉睡的容川像摊失去了生命力的肉猪,死沉死沉。顾行止在心里暗叹这孩子还真是心大,这么折腾都不醒。
半夜,被尿急憋醒的容川,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与顾行止睡在一起,身上干净爽利,应该是顾行止帮自己清理过了。容川正要翻身下床,胳膊肘刚支起来搭在床边,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的锁住了喉,拇指和中指精准地卡在了容川脆弱的喉软骨上。突如其来的这只天外飞手直接把容川吓得僵硬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连回头看一眼顾行止都不敢,现在顾行止这幅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一个转头的动作可能就会让自己命丧黄泉。
顾行止的右手死死卡住容川的脖子,左手顺手往枕头下一掏——什么都没摸到!手下干干净净,触感只有平整的床单,这一触感让顾行止后脑勺发毛,迷茫的双眼也瞬间清明,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容川,武器不在是因为早被自己放起来了。赶紧放下自己卡在容川脖子上的手,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不好意思,我梦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以为,以为会有人伤害我。”
容川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我刚才是想去卫生间,呃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