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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热浪依旧席卷整个城市,又闷又热,连晚上也是如此。
今晚宿舍聚餐,选了火锅,汤底全是辣味的,表面的辣油浮了一层又一层,还没吃几口,季让就不舒服了,胃里火烧似的揪着疼。
他摁着腹部从商场里出来,在路边的饮品售卖机买了瓶矿泉水后找了个椅子坐下。
季让有轻微的胃病,高中三年为了贪七八分钟的早觉经常不吃早饭,高考结束后的两个多月被他妈何莹每天准时准点从床上拎起来吃饭才勉强好了一段时间,结果上大学没人管,又犯死出不吃了。
这要是被他妈妈何莹知道指定得来东城一趟治他不可。
季让一想到何莹因为胃病揪着他耳朵喋喋不休的两个月头就有点疼,他倒抽了口气,不去想了,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才略压下那股不适。
没一会儿,大概是想起少了个人,他接到陈天韵打来的电话。
“人呢季让?你再不来牛肉什么的可就要被我们吃光了。”陈天韵嘴巴肿得呼呼直吹气,舌头都要被辣椒辣得没了知觉。
“你们吃吧,我胃不是很舒服,吃不了这些刺激的。”他说
“那你要不要吃点旁的?”陈天韵说着,还一个劲往嘴里送着,“你等我吃完我跟你回学校买点粥喝喝……”
不等季让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季让没想让人陪,他自己的胃病他自己有数,疼一阵就好,要是没好服点药也就行了,只要饮食健康规律基本上没大碍,本来打算歇一会儿回去找他们,这下倒好,还真有人把他当病人了。
他弓着腰坐着,手握成拳头抵在腹部不舒服的地方,等痛感逐渐消失,他才慢慢松了拳头上的力气,缓缓直起腰。
“陈天韵,你慢慢吃别来了,我刚好了点,先打车回学校了。”语音发出去后屏幕就被切到打车的页面,季让填了地址,专车司机离他就四五分钟的距离。
他起身去站台,身后传来陈天韵的喊声:“欸欸欸,季让,季让……”
开学两个星期的相处,宿舍给他的感觉没什么不好,当然,也不排除一些令他头大的。就比如陈天韵,他的嗓门比敲锣打鼓的还要胜上一筹,每天早八上课闹钟都用不着,全凭他一声吼,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赖床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所以季让大早上都贼烦他,根本睡不了一点。
季让站着没动,等他来:“不是说让你别来了吗?”
陈天韵喘着大气,他着急忙慌地胡吃海塞了几口就跑出来了,下电梯手机没信号,出来才收到信息,连回的空都没有就一路狂奔出来:“这不是怕你死在路上没人捡吗,再说了我都出来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
什么鬼逻辑?
季让瞥了他一眼:“说人话。”
“我姐让我照顾好你。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开学那会儿你也看见了,我跟我姐一个学校我爸妈全跟我姐走了,留我一个人大包小包往宿舍里拎,要不是你来得早帮我拎了两趟,我那天肯定半条命没了……”陈天韵叽里呱啦罗嗦了半天才扯到重点,“谁让你长在我姐未来男朋友的点上了呢?她下令,我这等地位怎么敢不从?”
“我要是把她哄开心了,多的不说,家庭地位肯定比雪碧强了。”
季让笑着:“那你现在还不如一条狗。”
忘了说,雪碧是陈天韵他姐赵秋月养的一只萨摩,开学那天他帮陈天韵搬行李见过一次,趴在座位上,撒着舌头,乖得不行。
“没办法,谁让它是我姐的心头好呢?”陈天韵犯贱似的加了一句,“你不也是?”
“我不是。”季让一口否定。
陈天韵嘴巴藏不住事,直来直往,从他姐让他暗地里帮忙之后他转头直接问季让有没有对象,想不想谈恋爱?季让说没有,不想。他信誓旦旦,道:“没事,我姐长得漂亮,等你们熟悉下来了,你会想的。”
起初,陈天韵以为他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可他不啊,就一直牵线搭桥,但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季让是真的一点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连一点戒都没破,隔壁系有女生当面要加他联系方式,他也不给,给人整尴尬了,说他情商低。
陈天韵问他,是不是暗恋他姐。
季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沉默。
他说,那为什么别人要他联系方式他不给,他姐的他就加。
“。”季让表示无语,当着他的面就删了赵秋月的联系方式,本来就不是他自愿加的,删了也没什么不好。
当初加好友的时候就是赵秋月千载难逢的跟她弟陈天韵软下话拜托来的,都怪他管不住嘴话多,连后悔都来不及季让就把他姐删了,导致他现在在她姐那根本不敢说话,只能巴巴想着让季让重新加回来。
但季让不高兴,他说过,他对他姐没感觉,加了也无济于事,不如不加。
没有结果的事他不干。
所以每次陈天韵提他姐的时候他都挺无奈的,哪怕他说了不会,不行,没可能这类的词眼,陈天韵下次依旧会跟他扯瓜皮。
就像今天这样,打着要照顾他的旗号话里话外全是赵秋月。
“我姐长得不漂亮吗?”陈天韵纳了闷了,“怎么一提到谈恋爱这茬就跟要了你命一样?又不是真让你谈?加个好友聊聊天也不行吗?”
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还是那句话,他没感觉。
季让没再理他。
公交站台上站着好几拨人,网约车一辆一辆停靠,人一拨一拨地走,季让瞅了眼手机,过两个红绿灯再调个头车就到了,他收起手机,手顺势插进裤兜,另一只手捏着瓶盖垂在一侧,晚风夹着酷热朝这边吹来,白色的短袖贴着他纹理清晰的肌肤,凹出印来,时不时打个哈欠,一脸的困恹样。
他一米八几的高个直愣愣地站那,哪怕是在最边上,也能让别人多看上两眼。
这不,人来了。
“那个,打扰一下,我朋友好像蛮喜欢你的,她长得挺好看的,就在那,行的话,你们可以先加个好友聊聊看?”女生说完又补了一句,“有对象的话就算了。”
陈天韵也不知道这会脑子是不是不好使,还给他们让位子,完了,又开始懊恼,再怎么插队也得排他姐后头。
季让扫了一眼陈天韵,对他的行为颇有些不满。
短暂的几秒后,他作势掏手机,有人高兴,有人悲哀,有人蹙眉。
漆黑的手机屏幕没有一丁点反应,季让暗自松了口气,坦然:“抱歉啊,我手机没电了。”
那女生抱着手机还想坚持,结果车到了,不得不走。
刚走,屏亮了,手机开机的logo出现在屏幕中央,季让悠闲地重新点开打车的页面,神态跟他刚才回绝别人时候的别无二致,安安然然,啥事没有。
该说他骗人吧,手机确实关机,说他没骗人吧,又不太合理,陈天韵勾搭他的肩膀,笑得直抖:“季让,你怎么这么鸡贼?为了拒绝别人强制关机都能想得出。”笑完,他说,“加上我姐第三个了吧,都是美女,眼界这么高?就一个都没看上?”
“诶,你是不是……”陈天韵看了眼周围,收敛了声音,“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不然怎么……”
一下子拒绝了三个,还是三个不同风格类型的美女,就一个都没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就这么没感觉?
他声音越说越低,说得像个真的,还怕伤人自尊。
“……”季让不想回答,觉得离谱。
“操,哥们,你别是不喜欢女人?”
季让胃病被他气上来了,微微倾身,面露不适:“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空气。”
对于陈天韵说他不行不喜欢女人,要是没有之前那一茬他自己倒是会先怀疑上,毕竟没认识陆鹿之前他真就是个毛头小子,还是个只知道打游戏的嫩芽子,对于身边人谈恋爱他不闻不问,置身事外,连片他都不看。纯情得不要太纯情。
直到那天。
陆鹿贸然闯进来,不负责地亲了他,贴着他的心口,描摹它的形状,话里带着不轻不重的调调:“心跳这么快啊。”
她笑得勾人:“这儿,硬得也快。”
车到了,手机也响了,季让久违地想她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她。
想到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上车坐好看向窗外的那一瞬,他看到了一个背影身形都极像陆鹿的人,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头树莓红的短发,不及海王红妖艳,却足够吸人眼球。
季让想收回他寄生在这个背影上的目光,却被她猝不及防地转身心口一滞。像是故意。
树影在倒退,季让没忍住回头透过后挡风玻璃,去寻她。
看到的是她被男人搂着腰进了一家cbwa的一幕。
“你看什么呢?”陈天韵扒着座椅扭头也朝后面看,除了满道的车流他看不见旁的,“干嘛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
季让:“看见鬼了。”
陈天韵胆子还没嗓子眼大,被他冷不丁地一答鸡皮疙瘩浮了一层:“哥,大晚上的别乱说话,怪吓唬人的。”
季让不说话了,他怨气比鬼重,一向没什么低情绪的人今天难得的生闷气了,一别两月,那个亲口说要跟他上床的女人现在在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他能好受?
夜店的音乐嗨放全场,ed,dj打碟,c控麦、喊麦,震得耳朵发麻。
舞池里男人女人群魔乱舞,有人混在其中热吻缠绵,互相求索,陆鹿抬起搭在皮质靠背上的胳膊,拾起冰桶里的冰块丢进嘴里,嚼碎,轩尼诗入喉,唇齿留香,她收回游离在这些男男女女身上的目光,觉得没意思。
她放下酒杯,起身,准备离开。
“诶,就这么走了?”廖凯叫住她,“不再等等?”
陆鹿又坐回去。
“就一个毛头小子,让你这么惦记?”男人说。
陆鹿长得漂亮,皮肤冷白,在蓝紫交融的灯光下像纯白的颜料被肆意渲染,依旧掺不了半点杂色,她撩了下头发,承认道:“是,就这么惦记。”
不惦记她人就不会在这,更不会因为他情绪不高,吃不下,睡不着,连约炮都不想,还破天荒地染了头发,做了指甲,就为了美美的能见他。幼稚得跟什么似的。
结果来了这么多天,就见到季让一面,还他妈是他给别的小姑娘联系方式的一面。
对她就是不理不睬,对别人就是宽容无比?真双标啊他。
廖凯给她杯里续上酒,他跟陆鹿是高中同学,追过她,没追成,毕业那会填志愿都是从她那问来复制粘贴的,分数堪堪齐线,志愿却滑了档,只能来这边上了大学,落了脚,成了家,也没想过能再遇到她。
陆鹿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让人免不了多看几眼。
这个台的其他人也一样觉得。他们虽然不认识陆鹿,但认识廖凯,他是这家cb的常客,每个月都会带朋友来冲业绩,来这的人图的就是一乐,身心放松,就是玩,认识久了,次数多了,也就玩一块了。
他们知道廖凯有个白月光,但没真想过他会把人带来,本以为他们之间能擦出什么火花,结果都他妈想多了,廖凯根本配不上人家,就连今天俩人一块来也他妈只是纯粹的碰巧遇到。
陆鹿来东城几天就在这儿玩过几回,头一次就充了张十万加的黑卡会员,还认识了他们,很大方地让他们蹭她的台喝她的酒,他们得到了甜头,有些话自然不敢乱说。
但就刚刚廖凯搂着陆鹿进来那会儿他们脑细胞差点烧没了,到头来虚惊一场就是演戏而已,演给谁看不知道,廖凯没说,他们也就不关心了,现在说是一毛头小子,他们上心了。
“谁啊姐,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让你等啊?”有人开口。
是挺不知天高地厚的,她都来东城了,也看见他走时往她这儿看了,她还怕他认不出特地佯装回头,怎么就是不知道来找她呢?
真就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陆鹿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不想等了。
“走了,你们慢慢——”玩。陆鹿正要走,却在离她三四个台的地方看见人来了,灯光缭乱,镭射灯闪得眼睛迷糊。
某人好像也不是不在乎她的嘛。
陆鹿弯了弯唇,安安稳稳坐下,勾勾手把人拢成圈:“来活了各位。”
季让知道陆鹿有钱,高考完他被带着去酒吧嗨过玩过,见识过她大挥手笔以及……撩拨人心的样子,真真记忆犹新,所以他直奔舞池卡座,往最贵的黄金位置找。
不出意料,还真叫他找着了。
陆鹿头发有些乱,随灯光变换的发丝缠在脸上,眼角、嘴角弯着跟身边人醉酒嬉闹,动静不小,dj音乐都盖不过她,酒在她手上一杯又一杯的,跟饮料一样喝的玩似的。
季让的脸色不太好,私心作祟让他火急火燎地赶来找她,相反她倒是挺潇洒快活的,看着压根没他什么事。
廖凯这会儿已经跟她干第二杯了,他给她倒酒,递杯,屁股也跟着离座往陆鹿那边坐,右手搭上她的肩,滑至腰处,动作一气呵成,还一副哄人喝酒、不怀好意的嘴脸:“乖,喝了这杯我送你回去。”
陆鹿半眯着眼睛,醉意朦胧地笑应:“好啊。”
好个屁。
陆鹿指尖刚碰到杯壁下一秒就落了空,季让抓着廖凯的腕处横在两人面前,左手夺了她要喝的那杯酒,当即就泼到了地上。
沉进杯底的那粒白色‘小药丸’瞬间无处可藏。
廖凯佯装不爽,但也确实不怎么舒服,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不客气:“你谁啊你?”
季让没看他一眼:“你问她。”
这边的陆鹿已经‘醉’得不像样子,她连抬头看他都没什么力气,脑袋重得不听使唤往廖凯怀里靠,被季让伸手接住了。
滚烫的掌心托着她半边脸,轻而易举地烧着了她的心,陆鹿唇角扬起不明显的笑,脑袋被他扶正,她借势往另一边倒,季让见状,长腿一迈,坐到了她的另一边,从廖凯手里抢回人靠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