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班主任就已经把座位重新排好,要求明天正式开学时按照这个座位入座。人人争先恐后去查看自己的座位,看到自己名字旁边是个陌生的名字,她有些许失落。
第二天他又迟到了。升旗和开学典礼结束后,她回到班里,看到自己座位旁边的他正在狼吞虎咽吃包子。
她心头狂跳,却很清楚,他应该不知道座位重排了。而她被分到的座位,刚好是昨天她落座的地方。
人陆陆续续回来,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提醒他,她的新同桌,也就是那个记了他名字的班委就走过去敲桌角。
他抬起眼,满脸戾气不耐烦。
“你昨天就早退,今天又迟到,还坐到别人的座位上。”
她走过去,他突然指着她,用强硬的语气仿佛宣誓主权,“我昨天就和她坐一起啊,怎么就成你座位了。”
大家都在一旁看热闹,班委不屑笑了声。
她小声提醒他,“班主任排了新座位,你的位子在第二组第三桌。”
他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冷脸对班委说:“我今天就坐这里了,怎么着吧?”
所有人都愣了愣,这下子换作班委难堪了,他却仗着自己有权,又有他的把柄,依旧嚣张。
他最后一点耐心似乎也被耗光,懒散撑着桌子站起来,一脚把凳子踢进去。
女生都围在旁边窃窃私语。毕竟,他很亮眼,从昨天开始,他就已经成为全班女生花痴的对象。
他今天老老实实穿了校服,整个人干净又清爽,没发脾气前,是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
两个人谁也不肯退让,最后班主任来了。
老师问班委:“你怎么知道他没劳动。”
她听到自己有些颤抖却坚定的声音:“老师,他没有早退,昨天他和我一组,我们擦了玻璃。”
后来,他对她说,他根本没把老师和那个仗势欺人的小人放在眼里。他也说,这是她第一次帮他逃过一劫。
……
“水中的鱼”再次更新,就变成了这样的形式。
这是高一下学期,那时候好像流行在论坛里创作。她像在写小说,又像在写自己。
五一前他们迎来高考前倒数第二场全区模拟大考。当低年级正在欢呼准备迎接假期时,高三学生已经习以为常进入补课状态。
收假回来的运动会他们被取消参与资格,这引起了许多反抗和不满的声音。
“能有什么办法,上一届没考好,现在学校可劲抓我们呢。”方哲州一脸生无可恋。不知道谁说了句“都怪上一届的人”,引起了大家激烈反响。
“就是就是,就连成博宇这种清北班的种子选手都考砸了,去年高考整体能不砸吗。”
有人冷笑一声:“我看今年还得砸,他不是又谈恋爱了嘛,还是他们复读班的女生。”
“这你们都不知道,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终于,迟早要传开的消息还是来到了本部这边。
宁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窥窃自己,那颗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心再次被取出来反复鞭挞。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捧起几本书拼命带着最后一点骄傲落荒而逃去自习室找叶一竹。
上楼梯的时候,猝不及防撞见刚好从楼上下来的成博宇和程婷。
他们依旧没有牵手,并肩走在一起,十足般配养眼,不可言说的默契。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一幕,宁雪觉得自己还是会傻得可笑坚持内心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她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进退不得,连挪开视线的本能反应都做不到。
成博宇有些怔住,他没有和她打招呼,只是抬手指了指身后,告诉她:“一竹在里面。”
她苦涩笑笑,胸口泛起巨大酸胀感,手指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抠住书页。“嗯,我就是来找她的。”
原来他们之间,除了沉默就只剩下尴尬了。
程婷似乎不记得她,毕竟她们只在二楼后座有过一面之缘,她仪态大方,嘴边始终挂着微笑,连宣示主权的小动作都不需要展示给别人看。
和他们错身而过后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艰难。
她等了这么久,却连一个可以得到他哪怕一句解释的身份立场都没有为自己争取到。
就在她忍不住回头的那刻,程婷挽住成博宇的手臂,小鸟依人贴住他。他站得笔直,身形挺拔潇洒,纵容她撒娇。
宁雪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和他认识以来可回忆的一幕幕都成了尖锐的刀刃。
自习室很安静,每个人都在低头争分夺秒,她顾不上自己是否与这里的认真氛围格格不入,失魂落魄走到叶一竹身边。
只需要一个眼神,叶一竹就放下笔,拉她走出去穿过走廊。
一进到厕所,宁雪就放下所有戒备,趴在叶一竹肩头嚎啕大哭。
或许很多年后,她想起今日自己的失态会释然一笑。
可这桩孤注一掷却血本无归的少女情怀,被永远留在了这个蝉鸣渐起的春日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