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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宇举杯,似乎把餐桌的气氛带到顶峰,所有人都相继举杯,热烈融洽。

可桌角细碎的争吵声断断续续传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黄蕴和秦铭吸引去。

叶一竹刚碰上酒杯的手突然脱力,玻璃跌落倒地,碎成渣。

顾盛廷毫无顾忌盯着她,心脏被重锤捣搅一般。

他拼命想分辨她此刻是因为哪件事而失态。

意识到所有人都看过来之后,黄蕴没有再说话,只是冷着脸别开秦铭。

“怎么,秦医生有急事要赶回去吗?”

李宇放下酒杯,望着秦铭的方向,似乎很客气地开口。

可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在回南天里留放久的臭鱼散发出来的味道。

秦铭没有顾虑黄蕴,不紧不慢开口:“我们是在单位上班的,领的是国家死工资,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黄蕴急得快要哭出来,委屈着欲言又止,范媛媛一直在安慰她。

可秦铭还是浅浅地笑,对李宇说:“明天是工作日,我好几床的病人还等着我回去给他们制定新的诊疗方案。”

“所以,要先走一步,打扰大家的雅兴了。”

其实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秦铭的一番说辞,而且秦铭现在是整个大重医学界都炙手可热的外科新星。

这人呐,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个小病小痛的,还指望在医院有层关系,以后有什么事,也能办得顺利些。

可即使这样,一时之间还是没有人出声。

最后还是周芎川开口打破僵局。“医生就是辛苦,我们都理解的,就不要说什么扫兴不扫兴的了。”

他又指了指黄蕴,说:“最伤心的应该是黄蕴,你们马上就要分开,她肯定希望能和你多呆一会儿。”

虽然是调笑的语气,让现场氛围松泛不少,可秦铭还是没有出声安慰黄蕴。

李宇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大家的行程都很满,也没必要为了将就我们耽误了自己的事。”

马旭在一旁一想,觉得也有点道理,急忙说:“这里可以改日再来,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还很多。”

到最后,众人还是决定依照原计划,在晚上六点返程。

他们下船时,已经有专人把车开到岸边。

按照来时队伍,叶一竹自然是和ae的人一辆车。由他们打头阵,顾盛廷他们的车依次跟在后面。

暮色之后,天光破灭得尤其快。大片墨蓝铺陈渲染,街灯犹如远方密密排列的星光。

和来时不同,每辆车里的气氛都十分安静。

黄蕴和秦铭没有如来时一般耳鬓厮磨,范媛媛忙着陪失意的表姐,顾盛廷坐在副驾,拿着电话的手似乎在随着音响里的曲调打节拍。

中午在饭桌上惊心动魄又波涛暗涌的一幕幕,无疑也成为了秦铭和黄蕴此刻之间的隔阂。

她不知道秦铭和李宇的过往,只知道李宇的势力和为人。劝说他多留一晚,不仅是为了让他陪自己,更是怕他惹怒李宇。

可百般争执、劝慰,还是做不到让他为她妥协。

“是不是下周四我要去机场,你也排不开班来送我?”

车里倏忽响起黄蕴嘲讽的话,范媛媛深看了眼冷脸的秦铭,坐在前面的顾盛廷倒没多大反应。

眼看着黄蕴眼中的泪花就要涌出来,范媛媛忍无可忍,厉声对秦铭说:“是不是你好歹说句话,别玩这套行不行?我姐又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一直面对窗外的秦铭忽然扭头,冷肃的半张脸隐在外面幽暗的夜色中,硬朗线条似乎没有任何软化的余地。

范媛媛吓了一跳。

虽然她和秦铭不过见了几面,可秦铭在她眼中一直是个吊儿郎当、乐天又风趣的人。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秦铭这副阴鸷沉郁的模样。

黄蕴咬着嘴唇,感觉有些无力,却一直死死盯着他。

眼泪从干涩的眼睛里滑落下来,秦铭忽然伸手替她轻拭泪痕。

她心一动,忍不住叫他:“阿铭……”

过了很久,秦铭才颓唐收手,“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心情。”

他的声音远比她的还要凄凉颓败,黄蕴微微张开唇,想替他分担烦心事。

车突然停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前方吸引。

秦铭缓缓抬头,明晃晃的大灯落在前面的黑色商务车,打出一片白昼。

车门被打开,叶一竹跌跌撞撞从车上几乎摔下去,脚刚一着地,整个人就蹲在路边弯着腰干呕。

柏柏和小王紧随其后,双手拿着纸巾和矿泉水,将她团团围住。

她一直在吐,隔着车窗和音乐都听到嘶裂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范媛媛和黄蕴伸出脑袋去看,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顾盛廷越过后视镜和阻绝在中间的人,看到她狼狈地蹲在大片暗绿色田野的边缘,风把她的发丝搅得凌乱。

止住呕吐之后,叶一竹始终拿着七迭八折的纸死死捂住下半张脸,蜷缩身体,抗拒外界的一切接触。

在夜风中孤立无援,瑟瑟发抖。

顾盛廷看了许久,把几乎粘在掌心的手机放到一旁,然后摸出烟盒,缓缓打开车窗。

瞬间,外面铺天盖地的杂音涌进来。

他低眸,可隐隐发抖的手半天都拿不出一根烟。

薄唇抿成一根直线,额角的青筋就像绷到极限的弦,眼中的阴翳让旁边卫州欲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

用尽全力吸了一口之后,他把手搭在窗上,指间猩红的烟蒂被风刮得忽明忽暗。

一团浓烟缠绕着浪漫的夜色,模糊了后视镜里的伶仃身影。

晚间头条新闻出来,宁雪、石笑还有成博宇在桥下的小摊吃宵夜。

这顿烧烤是宁雪为了上次醉酒请的,她原本是想请吃饭,可石笑非嚷嚷着要吃烧烤。

石笑和成博宇都是很健谈随和的人,所以氛围并没有宁雪想象中的尴尬。

电视中的女主播正一脸严肃用播音腔报道今天傍晚六时许发生的惨案。

众人的目光被大屏幕吸引去,就连刚才急忙去点菜的老板娘都停下了脚步。

“据报道,今日晚十八时许,在我市与临安市交界的城郊一处废弃工厂发生命案。经初步鉴定,死者为财富集团千金李某。现场有激烈打斗痕迹和数把遗留下来的枪支和刀刃等作案工具。警方经财富集团报案赶往现场,犯罪嫌疑人已经逃脱。经警方初步排查,此为一起人质挟持案。值得关注的是,在几乎同一时间,夜总会金色沙滩也发生命案。死者为日方正在追捕的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华某。警方经过反复侦察对比,初步认定两起案件具有密切关联。本台将持续报道……”

本来宁雪和石笑都没有太大反应,毕竟这几年大重好像越来越乱,发生持枪命案也不是多惊奇的事。

可宁雪一晃眼,看到成博宇依旧表情肃穆地盯着屏幕,她又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几眼。

旁桌的客人和点单的老板娘聊天。

“这叫什么,造孽。”

“可不是嘛,这财富集团本来就不干不净,听说去年初还逼死了好几个工人。”

“当年混世魔王李宇,小小年纪就吃喝嫖赌,杀人放火,不也是李家人……”

“啊,是一家人啊?”

说话的声音被压下去,可宁雪还是听到了李宇的名字。

急急去看成博宇,想寻求一个答案。

成博宇已经收回目光,踌躇几秒才说:“财富集团也是李家的产业,打理人是李宇的伯伯。这个李小姐,估计就是李宇的表妹。”

石笑不禁好奇:“那那个华某,又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啊?”

宁雪的表情很凝重,在等待成博宇开口期间,心里一直在打鼓。

提起李宇,就连她都会不自觉地把叶一竹联系起来。

成博宇不敢确定心中的答案,看了眼宁雪,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