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辅首“咚咚”响了两声,守在门口值夜班的伙计浑身一激灵,自昏昏沉沉的瞌睡里挺尸,强打起精神去应门。
这不开不知道,甫一露了个小头,那点子倦意算是彻底消散了。
嚯,好靓的一对男女。
少女宛若从宫廷仕女图上新裁出,不语先夺七分贵气、三分清艳。少年郎君风流倜傥,通身一袭鞓红圆领袍衫,映照得一张俊脸轩轩若朝霞,发髻间簪一朵芙蓉花,不显轻佻,惟显逸气。
漂亮固然是漂亮得令人心软,该过的手续还是得过的。
“咳咳,烦请大人出示一下拜贴。”伙计清了清嗓子,正经道。
那霜色皓洁的少女,径自上前一步,翩然开口说道:“我乃是听从他人引荐,初次来访此地。这位是我的门客。”
门客?伙计面上不显,心里却促狭想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找相好的由头是越来越百变了。
“既是新来的…”他上下打量着少女,眼珠子骨碌转了转,似在研判面前客人的深浅,“您晓得这里的规矩吧?”
少女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可凭此物为信。”
彷佛就等她这句指令,那少年郎君的身后陡然窜出个双髻丫头,手心捧着一个物什高举到伙计面前。
他眯起眼睛瞧了瞧,见是个缺了半璧的太极阴阳鱼形状玉佩,水色不算上佳,顿时生出几分狐疑。少女安之若素,娓娓说道:“请将此物代为转交给管事的人过目。想必对方见了,自然就能明白。”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得赌上一把。
程俭初听得素商计划时,直觉是否过于冒险。而后看她取出了这块玉佩,方才勉强点头说,有试一试的价值。
尽管尚不知辉夜楼做的是何鬼魅生意,光从今夜的来访者看,无不是非富即贵,可见财富和地位必定是入得此处的敲门砖。
人人来到这里,都需要佩戴一张面具,又可见辉夜楼施行的是匿名制,必定负有掩盖在场客人身份的义务。
——换言之,毋需对客人的底细一清二楚,辉夜楼的生意照旧能做得下去。
素商所持有的太极阴阳鱼形玉佩,由大魏朝名气最响的咸卦钱庄发行。钱庄持阴一半,开户者持阳一半,各自须对上易经六十四卦中的卜辞和爻辞,方可自由支取款项。
不过,这类玉佩只发行给存款达到一定门槛的人。程俭虽不知具体几何,但敢说那必定是个惊人的数字。于是,相较于它最初的功能,在懂行的人眼里,它逐渐变得像一种腰缠万贯的象征。
当素商告诉程俭,她“恰好”有这么一个东西的时候,他都懒得去表示震惊了。毋宁说,要是她恰好没有这么一个东西,才能让程俭把他的眉毛向上抬一抬。
他们赌的是辉夜楼的幕后老板识货,是仅凭这块玉佩的象征意义,能够说动那人不问他们的来处。
半刻钟后,伙计小心翼翼地捧着玉佩回来了,连带着态度也殷勤了许多:“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几位大人随意拿个面具,快往里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