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七迟准时交接了班,开始新一天的巡逻。她趁早来到如是池边。
难得晴天,天空蓝的剔透。池面的雾气散去不少,露出美人光滑额头般的水面。红白莲并蒂而生,每朵都有巴掌大小,风姿绰约立于水中。
七迟手持梅枝,摘下一把花瓣掷向水面,飞身掠入池心,踏花而行。被脚尖点住的花瓣堪堪下沉微毫,沾着几颗水珠,瞬间浮了回去。
就这样一路踩着梅瓣,挨个检查了红白莲花,将驱虫药抹到生虫的花托以及花瓣背面上。
要达到如此随心而动的轻功,放眼大盛也没有几人。这一幕若让林徽看见,定又要牢骚一通,说不务正业啦,竟然把毕生所学浪费在养花弄草上云云。
不过对于七迟自己而言,她倒是挺乐在其中的,并在过程中品尝到儿时捉迷藏的兴致,虽然捉的不是鬼,而是虫。
正当七迟弯着腰,为一株红莲施药的时候,池水的另一侧凭空泛起了涟漪。
七迟讶异,脚下踏着梅瓣疾步后退,最后提气拧身,单脚落在浮力更大的莲叶上,以梅枝做剑,直指水下异动。
池面波纹逐渐扩大,不断浮出气泡,吐出一大团卷动不休的浓烟。
七迟定眼一看,是头发,望不见尽头的头发。它们在水中幔动、散乱,织成一张密布的蛛网。
但见一人哗啦钻出池面,剥出一张实非尘世中人的脸。疏眉细眼,肌肤苍白,与耳畔夹着的红莲交相辉映,像是一株并蒂之上的白莲化了人形,清纯出尘,不含杂念。
七迟的梅枝就正好点在他湿淋淋的眉间。
“姜宓夫人。”
七迟认出了对方。
她翻手一转,将梅枝收入怀中。不想这位足不出户的弃君抬手抓住梅枝,借由力道拉近与七迟的距离。
宓渡怔怔仰视凭水而立的七迟,在他的眼中,薄雾游走的红白并蒂莲拥簇在女人脚边,像话本中登梯升仙的传说那样欲将人托上虚空。天光迎接似的洒入世间,点亮她平静宁和的面孔。
他随即垂下眼,虔诚地合十双手,以额头触碰七迟鞋尖,很典型的修道之人拜佛的姿势
七迟生怕折寿,赶紧把脚挪开,连带着身下的莲叶歪了一角,池水漫入叶面。她的身子不稳了,晃晃欲坠,于是将手中梅枝抛向池水,以枝为舟,上了岸。
顾及女男大防,七迟没有逗留,背对宓渡告了辞,径直离开了如是池。
似仙似鬼的男人仍浸在池中,遥遥望着七迟走远的方向。极长的乌发肆意蜿蜒在脸颊、四肢上,滴滴答答淌着水。
午后七迟再次巡逻到如是池的时候,宓渡已经拢袖等候在栏边,一身广袖白衣,外层披了鹤氅,眉宇缥缈而悠远,如若观音貌。
“迟侍卫。”,他叫住七迟。
他的声线与皮囊相得益彰,清幽和雅,犹如素手轻柔地拂过琴弦,令听者心胸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