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的不应该只是选择吗?选择了,之后的一切就应该迎刃而解了啊。为什么她的身体变沉默了?那个默默与她对峙的人是谁?是自己吗?
明明她在做自己认为、大家认为这才是对的事,为什么却比做错事还要不舒服。
身在作则,心却不甘。
这种感觉。
“在等他?”
她的身后突然有人低问。
嗓音,男。这是低沉得近乎冷淡的声音,在滋滋响着的夜声里格外清楚,盘旋在她耳后上空。
冬旭没回头。
她低低地,“嗯。”
不想多说,也不想残酷,只能“嗯”一声,牵牵嘴角,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在里面了,宁少些话,但会好些。
安静了,冬旭耳朵有些嗡嗡响。她以为他走了。
直到一分钟后,身后的人开口。
“我错了。”
她不自觉地转身,周身静得深沉。她看向他,她不懂。
陆泊下巴低着,像认真道歉那样。
“不该嘴硬。”他说,“你来这儿,第一次见那天。”
他的话让她耳鸣目眩。他又来低头和好了,可这次不再一样,以后也不能再这样。她无从原谅他。
冬旭深深地呼吸,心里有一千猫在挠。
“别这样说。”
这时手机铃响了,热风刮过她出汗的手心,她松了一口气。
陆泊看着她的手机。
“他到了?”
她犹豫点头,正要接起。但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量并不大,却足以让她动不得。此时,她才注意到他们的距离太近了,热烘烘的气息穿过,她的身体内部开始发热。
“冬旭”
他的嘴唇在贴近她的嘴唇。
路灯从头顶倾泻,他的脸浸于暗影,眼神炽热而克制,克制到了一种极度的平静。但眼眶里呢,她看着,感觉里面却像湿湿的,像下雨天被湿润的雾包住的玻璃。
他问:“你真的舍得吗?”
一时间,天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微波炉,看不见的微波能量将她加热,热化神经,热到她失去了语言能力。
见没人接,于是铃声停了。
在她准备低脸躲开时,陆泊捧起了她的脸。
面对她,他总有匪夷所思的热情。
再恨她,只要她一出现,恨就不存在了。热情就这样麻痹他,他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一个被雷劈坏的人,他已经烂了,但身体里的电还在源源不断。
他冷盯着她,张开嘴,声音一点一点地失去平静,起先还是不甘的怨。
“为什么你能这么狠?”
“为什么不是我?”
“凭什么是他不是我?是我先认识你,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是吗?”
静了半分钟,他的额头抵上她的肩,他也不知道怎么下一句话就变成了委屈的求。
“冬旭别这样对我”
“跟我多说点话好不好?”
“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拼命做到好不好?我戴眼镜,我能温柔”
“求求你了,你说句话”
当手机铃声第二次响起,他的吻强行贴下来。这吻很苦涩。
冬旭推开他,抬高手,然而她看见他将右脸颊向她伸近,一点也不躲地任她宰割地闭眼,她复杂的心情更加复杂。
心情难以平复,在这短短时间里,她数次游走于是与否之间。
如果这是何雨泽,她一定重重扇下去。奇怪,当这个人是陆泊,她的手挥到一半时就会僵在半空,手指颤抖。
她不敢说出来,她舍不得。她跟他是从小穿一条裤子、吃同一碗饭、睡一张床过来的。他还曾冒死救过她一条命。
她不是跟程锦确定关系后变了心,而是确定关系前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两个人。这让她的心不锋利,对他做不到瞬斩瞬净。
所以,她一下就被他看出来。
“打啊。”
“为什么不打?”
陆泊盯住她,像法官的拷问。
然后,他的目光穿过她。
他昂起下颌,要笑不笑,表面平静地看向不远处——在她身后坐车里一直看着他们的、面无表情的程锦。
冬旭刚要接通,电话突然便挂了。不久,她的左肩头传来一股男人手掌的压力。
程锦:“回去了。”
身后他的声音,她听不出一点情绪。
他开得如往常一样,自然匀速。开车前,还帮她系好安全带。车厢内光影浮动,他骨架、肌肉、身影棱角分明,气息有超过同龄人的温厚与舒缓。
但上车后,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越是静寂,她越能感受到战栗。
冬旭狠狠握紧安全带,“你看到了吗?”
程锦:“看到什么?”
他摸了三下她的头发,继续一句不说,没人能看懂他的情绪,似真的风平浪静,又似蛰伏着狂风暴雨,令人窒息。
空间沉淀成宁静,喧嚣的是车流声。最后车突然停在一家超市门口。
冬旭下意识问:“买什么吗?”
她偏过脸:“程”
这一时间,她接下来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中,卡得她喉涩。
只因上一秒他还轻柔地摸着她耳垂,下一秒就重重抓住她后脖。他手心发凉,流露出从皮肉里挤出来的温柔。
她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
“我不会分手。”他说,“但我不想轻易饶过。”
她不经缓缓往上看。
他嘴角分明翘着笑,眼神却如清冷而幽暗的深渊。
“木头”
“安全套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