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安予灼像五六月枝头新长出的果子,虽还青涩,却已经漫出馥郁的酸甜软香,即便不能摘,也让人想多看一看。奈何驻足的人太多,陆余心里的酸意弥重,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果子,凭什么让别人摘了去?
倘若灼宝喜欢女生,那他就把感情埋藏心底,默默守候他一辈子。
倘若灼宝真的喜欢男生,那么那个人一定要是他。
陆余想近水楼台,在树下铺就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待到果熟蒂落时,只能掉到他的怀里去。
周三的课程也跟以往一样,全是语数外理化生,高三学生不配有放松的副课,每个人都伏案奋笔疾书,写怎么也做不完的卷子。
唯一的小插曲是,班主任在生物课上把陆余叫了出去。
大家见怪不怪,因为最近一中组了一支奥赛队,班里成绩优异的学生都报了名,大家都以为李学莲是因为竞赛的事找他。
然而陆余一消失就是一个上午。
看到面前和他眉眼有几分肖似的中年男人,以及气质优雅的贵妇,陆余说不激动是假的。可他小时候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失望,早就学会控制情绪。
——当年《宝贝来啦》播出时,桂阿姨的拐卖案,曾在国内大大小小的寻亲组织里,引起过一阵轰动,有很多丢了孩子的家长,都想通过节目组跟他相认。
然而无一例外,dna全都配不上。
陆余失望过太多次,已经不敢再抱有希望,他礼貌地配合陆正筠夫妇抽取了指血,然后婉拒了跟他们共进午餐的邀请。
全程态度都过于疏离,以至于陆余走后,萧菀桦泪眼婆娑地望着丈夫说:“他是不是在怪我们?”
然而陆正筠罕见地没有安慰她,公允地说:“如果真是咱们儿子,那他完全有理由怪我们。”
萧菀桦抽泣一声,懊悔道:“那檔节目我有印象,周围很多人都在看、都在推荐,但我对娃综不感兴趣,也许当年仔细看一看,就能……可那时候,阿云也才六岁多,还没出那件事,我也没往那方面想。”
“是啊,”陆正筠说,“阿云六岁多的时候,我们为了他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占位的老破小学区房买了一套,又在附近买了崭新的大平层。选房、装修整整折腾一年多,但陆余呢,我们的亲儿子,他在乡下劈柴、烧饭,伺候那个人贩子!我甚至怀疑,那个人贩子,会不会就是……阿云的生母?”
“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恶心!愤怒!我们竟那么傻,替仇人养了这么久的孩子!”
“也不一定,也许只是巧合。”萧菀桦露出痛苦纠结的神情,她不敢想象,倘若陆余真是她的亲儿子,如果当年那个桂阿姨才是罪魁祸首,她该怎么面对陆倚云?
阿云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牙牙学语时叫的第一声“妈妈”她还记得,即便他后来叛逆、荒唐、不争气,她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惯着他。
萧菀桦多年来都把陆倚云当做自己唯一的指望,既出于私心,也掺杂母爱,经年日久,连她自己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