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喝了口水，咽下嘴里最后的那点饭团。
&esp;&esp;靠着车的男人抬了眼，看向榆暮。
&esp;&esp;“所以，”梁弋问，“你不愿意走的理由？”
&esp;&esp;榆暮不想装傻。
&esp;&esp;沉默了几秒后，她回答：“怕麻烦。”
&esp;&esp;“什么麻烦。”
&esp;&esp;两人目光正对。
&esp;&esp;榆暮握着那瓶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的商标边缘。
&esp;&esp;那是榆暮思考的表现。
&esp;&esp;她在斟酌。
&esp;&esp;面前这个看似随性的男人，是否可信。
&esp;&esp;半晌。
&esp;&esp;“住谁家，吃谁家的饭，欠谁的人情——”
&esp;&esp;榆暮眼神没移开。
&esp;&esp;“总是要还回去的。”
&esp;&esp;算是一半不愿意去的真相。
&esp;&esp;……
&esp;&esp;“哦。”
&esp;&esp;梁弋的反应。
&esp;&esp;出人意料的平淡。
&esp;&esp;
&esp;&esp;榆暮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的单人公寓这么小过。
&esp;&esp;沙发原来有这么窄，梁弋坐下去，整个人几乎是窝着的，膝盖顶着茶几边缘。
&esp;&esp;宽肩、长腿。
&esp;&esp;在这间不足三十平的小公寓里看起来像是被折进来的异物，但他本人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意思。
&esp;&esp;梁弋看着榆暮，淡淡开口：“现在说一遍理由，算是让我回去交代白跑一趟有个理由。”
&esp;&esp;“我不打算去，生活没我小姨说得那么差，可以让您替着看看我目前的”榆暮语气平静，没有反驳，也没有逼她。
&esp;&esp;听着，梁弋淡淡“嗯”了一声，不再看榆暮，转而去打量这间房的结构。
&esp;&esp;“租多久了？”
&esp;&esp;“一年。”榆暮说。
&esp;&esp;“行李多吗？”
&esp;&esp;榆暮忍无可忍：“……您有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esp;&esp;男人终于转头看她。
&esp;&esp;梁弋起身。
&esp;&esp;他立在榆暮与沙发之间，不靠近，离得也不远。
&esp;&esp;光线从男人背后照进来，将他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
&esp;&esp;“听见了。”梁弋回答得坦然，“你让我替你小舅舅看看你现在的生活情况。”
&esp;&esp;榆暮沉默了一会儿。
&esp;&esp;“我是有自己的生活。”
&esp;&esp;男人扫了一眼四周。
&esp;&esp;白墙泛黄，单人床挨着窗，书桌腿歪了一点。
&esp;&esp;墙角堆着两箱没拆完的书。
&esp;&esp;生活环境显而易见。
&esp;&esp;“我看出来了。”男人点点头，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榆暮身上。
&esp;&esp;“住得坏，地儿小。”
&esp;&esp;“就是收拾得干净。
&esp;&esp;没绕圈，客套话更是一句没说。
&esp;&esp;但从梁弋嘴里说出来就是有点好笑的理直气壮。
&esp;&esp;“行，你要真不走，我给邵琮年打电话。”
&esp;&esp;榆暮怔愣在原地：“……你要现在打给他？”
&esp;&esp;“嗯。”
&esp;&esp;“你怎么跟他说？”
&esp;&esp;“说你不走，让他亲自来劝你。”
&esp;&esp;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威胁感，却极轻微地、确实在压着榆暮的底线。
&esp;&esp;榆暮看着梁弋，心底衡量这句话将带来的路径：电话一接通，旧事一齐上岸，她多年练成的沉默，会在对方的关切面前变得失效。
&esp;&esp;榆暮从进门就握着便利袋的手更紧了些，轻微的咯吱声响起。
&esp;&esp;榆暮小吸了口气，问：“您今晚必须带我搬走？”
&esp;&esp;“是。”梁弋不掩饰他的目的。
&esp;&esp;“为什么？”
&esp;&esp;梁弋似笑非笑：“没有为什么，邵琮年交代了，我照办，再就是基于你的生活状况。”
&esp;&esp;目光随意扫过一圈，落在屋角没拆完的书箱上，梁弋嘴角微微压着，“很简单。”
&esp;&esp;“倒是你。”他看她，语调懒散，“一小孩，心事挺重啊。”
&esp;&esp;……
&esp;&esp;榆暮没回嘴。
&esp;&esp;她陷入短暂沉默。
&esp;&esp;……
&esp;&esp;走，或者不走。
&esp;&esp;结局其实都很简单。
&esp;&esp;——都得走。
&esp;&esp;如果按面前这位表现出来的“执着”来说。
&esp;&esp;邵琮年的手段不会比他软到哪去。
&esp;&esp;而她目前唯一能自洽的，是她咬着牙维持的独立。
&esp;&esp;贫穷的独立。
&esp;&esp;自愿走。
&esp;&esp;还是被“关心”着，半“逼迫”着走？
&esp;&esp;选择哪一个。
&esp;&esp;榆暮觉得，答案很明显。
&esp;&esp;……
&esp;&esp;如果说，有的人等机会，有的人去抓机会。
&esp;&esp;而剩下的人，还在讨论机会。
&esp;&esp;榆暮显然不属于任何一种。
&esp;&esp;她本来是打算拒绝掉这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的。
&esp;&esp;虽然也曾犹豫过。
&esp;&esp;“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esp;&esp;榆暮垂下眼。
&esp;&esp;她最后道：“您不用打了。”
&esp;&esp;“我跟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