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野问:「她怎么应你?」
「她没吭声,因为我压根儿没出口。当时我才要说话,忽然灵光一闪,隐约想到什么念头,可恨始终抓不住实在意思。回来苦思整夜,终于参透一个大秘密。」田婀娜诡秘一笑。
赵野听出些趣味,探询看向她。
田婀娜竖起食指摇了摇,「直接道破可就无趣了,小野哥哥,你由我和牢骚精的言语细想,里头可有古怪处?」
赵野回想适才谈话,搁在几上的手轻敲几面。敲至三下,他缓缓道:「没有天然花草。人、舞臺和场地全无天然花草。」
田婀娜拍掌道:「正是。」
赵野略思索,道:「城南默林无花草,表面上出于自然之力,其实乃是千红阁挑中它作选拔场地,人、舞臺也是他们立名目迂回禁止天然花草出现。」他思索一阵,露出恍然微笑。
田婀娜问:「小野哥哥猜中我那秘密了?」
赵野但笑不语。
田婀娜道:「我数到三,咱俩说出各自想到的秘密。一、二、三。」
两人同声道:「花粉。」
田婀娜一脸赞赏,同时不免惆怅眼前这好白菜给猪拱了。
赵野一扫她脸面,淡淡道:「我媳妇很好,比我好千倍百倍。」
田婀娜见赵野眨低自身捧高妻子,忍不住问:「你井落进吊桶里,同小媳妇亲嘴啦?」
赵野眼神微锐,田婀娜警觉,捂嘴表示不再追问,肚里却郁气稍解:赵野的反应不像跟小媳妇亲过嘴的样子,意即小媳妇盲拳再厉害,到底没打死老师傅。
她乐得软语陪笑,「小野哥哥,你既猜中花粉,自然也猜中千红阁做什么避花粉啦?」
赵野淡淡答道:「花粉能引发鼻病,患者身旁有花容易发病,此时城西郊外大片蒿草开花,更不宜去。」
「没错,鼻病一发作,打喷嚏流鼻水流眼泪,任谁再色艺双全也不美啦。千红阁大费周章,避免小蹄子上臺献艺变献丑。」
「你能想通这其中关节,查出谁患鼻病自然难不倒你。」
「是怜怜,」田婀娜笑道:「我让丫鬟戴真花在她俩面前晃,楚楚不理会,怜怜登时破口大駡,要不是她忙着摀住鼻子,不定要揍丫鬟一顿。」
她又道:「当晚我三转四转差人将秘密说予楚楚某个恩客,法子、时机都一一提点,那恩客便赶去讨好报信。」
赵野闻言,无须多想便问:「你前头说过千红阁那两姑娘彼此不合,既然你敢押注楚楚出手,她们必然不合极了。」
「怜怜是千红阁头牌,性情暴躁,平日没少让楚楚受气,她若在京城百媚再次压倒楚楚,楚楚往后在千红阁可有得熬了。因此我敢说,楚楚一有机会拉怜怜下马,定然会全力以赴。」田婀娜咯咯笑,「后来的事小野哥哥你知道啦,怜怜在臺上鼻涕与泪水齐飞,花容共猪肝一色。回后臺不久,她便同楚楚扭打。其他姑娘也不閒着,趁她俩忙不择路,明里暗里把她们往臺上引。」
田婀哪回忆当日情景,笑靥明艶,「两蹄子现身舞臺打成一团,台下一片目瞪口呆。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一个叫怜怜,一个叫楚楚,打起架一点也不怜怜、楚楚,她们打的那狠,场上帮閒都近不了她们身。混乱中怜怜撞到脑袋,没了气力,帮閒才能上前拉开人。这时我觑机不可失,排开姑娘们掀帘子上臺。」
田婀娜眉目间那股狡黠刹那消失殆尽,巴掌大小脸一片纯洁温良,几乎是观音低目慈悲。
「我就这么翩翩款款走过去,扶起怜怜,掏出绢子拭净她脸上粉渍血痕……」她做出当日拭脸手势,神色手势俱轻柔,半空擦个一下两下,忽而掩嘴迸出银铃笑声,变回狐狸狡滑状,「小野哥哥你试想想,两蹄子姐妹阋墻,披头散髮凶相毕露,而我光鲜亮相,照护伤者,人品相貌得到多大的衬托?呵呵呵。」
「你可算练出来了。」赵野道:「不过我更好奇,你如何挑拨那两人打起来?」
「哎哟,」田婀娜掩嘴笑道:「小野哥哥,就不兴怜怜难得灵台清明一回,自行悟出楚楚作怪吗?」
「依你的形容,那姑娘资质平庸。」
「小野哥哥你嘴头甘甜,把蠢货粉饰成资质平庸。」田婀娜道:「怜怜出完丑,回梳妆间哭,打杂婆子正好也进去,在楚楚位上的衣箱旁摸出一片叶子。婆子问一声:『怎么这儿有蒿草叶?』怜怜听见便炸了,认定楚楚位上既然出现当地没有的蒿草叶,肯定便是她利用蒿草花粉搞鬼,害自己鼻病发作,二话不说便开打啦。」
「蒿草叶子是你派人放的?」
「就是那打杂婆子咯。外人混进她们梳妆间太难太扎眼,打杂婆子进去扫地干活儿谁都不起疑。楚楚事后纵然怀疑她遭人设计,问起恩客,那恩客是听了三四手的消息,如何能追到我身上?」
说完一切,田婀娜往椅背一靠,「最后两蹄子落选,而我拿下榜眼。」她双手搁在扶手,十指交叉,一脸灿笑。「对头躺平,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