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出事
原婉然出房时,客人已走,向韩一问起原故,却原来那吕叔替外地武馆牵綫,招收入伍男丁为徒,号称武馆师傅祖上传下一套搏击术,威力无比,学习精熟,加上进军营受训练,打仗存活机会大增,不过拜师费所费不资。
村长那厢因此找韩一主持乡练教授功夫,韩一答允幷且不收一文钱,许多人自然弃武馆而择乡练,吕叔便上韩家兴师问罪。
「你挡了人家财路,他们不会找麻烦吧?」原婉然问道。
韩一拍拍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午后天气宜人,和风习习,夫妻俩坐在屋前晒太阳,原婉然寻出韩一缝綫鬆散的衣物补牢针綫,黑妞趴在她脚畔休憩。做完女红,她眼角余光溜向脚下,黑妞已不见踪影。
「黑妞?」她唤道。
「跑外头野了,」和她同坐在板凳上的韩一道:「兴许下河凫水。」
韩一正用鹿皮擦拭一把猎刀,木制刀柄很朴实,末端的柄首却是金灿,乃是鍌金狼头形状。搁在板凳上的刀鞘亦嵌上一枚鎏金狼头雕饰。
韩一养刀完毕收入刀鞘,见原婉然在旁端详,便递予她把玩。
「我们族里男孩长到能握刀的年纪,家里便给他打造一把猎刀。」他解释,面部的刚棱柔和了些,口气透着怀念。
原婉然等待他多吐露些自家事,然而他不再言语,拿起另一把大刀擦拭。
大刀宽刃雪亮,迎向日头隐约泛出碧光,映在韩一脸上,替那平和面目添上几分肃杀。
可人始终是温和的那人,他说:「阿婉,明日回门,我从铺子取来礼品便出发,你可想到带什么回娘家送人?」
这话他不是头一回问,原婉然按老样子回答:「没有,你作主就行。」
一般人家回门,均送鶏鸭、酒和糕饼等礼物,原婉然以为凭兄嫂待她的情份,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两人閒谈着,土路那端传来蹄声,顺着曲尺小径响近,不多时,七个陌生男子骑骡行入韩家院子,清一色绸缎衣衫,提刀拎棍。
韩一不慌不忙起身,现出高大身量,来客微露错愕,其中一人甚至咦了声。
队中一个中年男子随即向同伴说:「花木瓜,空好看……」一干人下鞍系住座骑,往韩一夫妇走来,神气十分不善。
原婉然见状,拉住丈夫衣袖,意欲两人往屋里避,或往外逃。
「莫慌,」韩一拍拍她的手,「他们不是来打架。」
「他们全捎带上傢伙……」
「唬人罢了,」韩一道:「一群外地人带兵器进村,定有村人跟来探究竟,他们敢动粗,村人喊人来,他们反倒吃亏。」
「那,他们吓吓人就走吗?」
韩一略把头一摇,「他们大张旗鼓,唯恐村人不知,看样子另有图谋。你先沏茶,待会儿好招待乡里邻居。」说完,他向说过「花木瓜,空好看」的中年男子唤道:「吕叔。」原婉然跟着打招呼,便往屋里准备茶水。
在屋里,她一面倒茶,一面听那吕叔说道:「我们不缺茶吃,就说件事。」
韩一问道:「可是乡练的事?」
「没错。」吕叔伸手作介绍状,朝向身旁中年男子。那人手提九环大刀,眼神凶横,体貌五大三粗,肉多得像座山,横阔得像螃蟹。
吕叔又道:「这位江湖人称九环刀周庆,便是要来本村收徒的武馆师傅。」
韩一抱拳道:「久仰。」
那周庆随便还礼,吕叔又道:「这位周师傅,乃前朝名将周勃十五世孙,走过三山五岳,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论家世、功夫和见识,通通不是乡野村夫追得上的。」
韩一对吕叔褒此贬彼置若罔闻,只问道:「周师傅有何指教?」
周庆指吕叔,道:「看在你是我兄弟小同乡,又碍着村长面子,我再给你机会,让你跟咱们共同主持乡练。」
「办不到。」韩一答道。
武馆诸人横眉怒目,吕叔喝道:「韩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韩一纹风不动,环视众人,道:「参加乡练的男丁皆因家道消乏,筹不出钱,不得不留下一家老小上沙场拼命。你们开的教习费够他们一家吃……」
周庆斥道:「你坏人衣食,还有理了?」说时,微抬手中大刀。
原婉然正捧茶出屋,这时三步幷两步衝到韩一身旁,将搁满茶杯的托盘往周庆面前送。
「周师傅,请用茶,请用茶。」她陪笑道,因为走得急,茶水微溅。
周庆赶忙避开,低头检查胸前绸衣,哪怕幷无水渍,一样咂嘴啧声,剜原婉然一眼。
原婉然瑟缩肩头抖了抖,还是努力挤出客气笑靥,将托盘端稳了横在他与韩一之间。
韩一一目了然,他的新娘成心借由奉茶隔开周庆,不让他靠近自己。
他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一批人由曲尺小径涌了进来,约莫二十来位村中壮丁簇拥村长夫妇而来。
「吕公,吕婆。」韩一带原婉然与村长夫妇行礼相见,村长拄杖在地,气喘吁吁点头还礼,他的妻子则放下药箱,给丈夫拍背顺气。
那吕叔满面堆笑,凑过来,唤吕公夫妇「叔公」、「叔婆」。
吕公充耳不闻,道:「韩一,我老吕家的现世宝连累你了。」他手中拐杖头倾向吕叔,「这兔崽子向村人把武馆师傅夸成天上有地下无,说他本领大才敢要钱,有些人听讲,心里活动,就……就……」
韩一因问道:「村人疑虑我功夫不到家,心虚所以不敢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