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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悖论。
洁白的墙面上有副挂钟,复古的钟面上有着复古的指针,其中秒针随着时间流逝而移动,持续发出规律的喀哒声,也是房内唯一的声响。静静聆听着这机械化,彷佛有着催眠力量的声音,又或许根本没在听,「他」就坐在挂钟对侧的角落,双手交握,不断以指间关节轻击下巴。
这是个悖论。
过了约莫十分钟,他终於将心思从深层的思考中ch0u离,下意识t1an了t1an嘴唇,发现喉咙异常乾渴。起身离开座位替自己倒杯水的同时,他这才注意到已经维持了同样的姿势将近整整一个钟头。时间,和钟面的指针正好相反,总是无声无息,总有办法从人的眼皮底下一溜而过。
这依旧是个悖论。
男子走到饮水机前,替自己斟了杯冷茶。当冰凉的yet自乾热的喉咙流溢而下,他忆起过去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一样的沉重空气,一样的紧张心情,一样的一杯冷饮,甚至连房间都是同一个。没错,这里就是他在甄选时所待过的同一间休息室,平日是作为实验前的准备室之用,偶尔也充当人员分享茶余饭後闲话的休憩空间。
已经过了七年啦?
男子又啜了口冷饮,稍稍仰起头,将视线投向天花板上一个不起眼的小w渍。那或许是早年漏水留下的痕迹,也可能是施工时不小心留下的瑕疵,但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打从甄选那天开始,那个像是昆虫或飞鸟的小黑斑就一直在那里,陪着自己度过人生各个阶段、各个考验,就像…此刻。
房内没有镜子,男子当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此刻他透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b起其他二十七岁的同龄者要来得更加深沉、更加严肃,也更加…激情。他感受到心脏在x腔中砰砰地跳着,那gu悸动无言可喻,彷佛兴奋,彷佛焦虑,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不一会房门被打开,访客从门後探出了上半身。
「那边准备好了。」一张蓄着络腮胡的脸盯着房内的男子看,语气中彷佛压抑着些什麽。
「明白了,马上就过去。」
男子将纸杯r0u成一团,顺手扔进门旁的垃圾桶。但当他试图离开房间时,却发现对方依旧纹风不动,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怎麽了?」
「我才想问怎麽了?」蓄须男抱着双臂,深深吐了口气。「我说我们那边准备好了,但…你准备好了?」
「我们讨论过很多次…」
「别避开我的眼睛!」
对方命令式的语气将他的目光y是拉了回来,但也令两人的对话就此中断,房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听着,你大可不必这麽做…」
蓄须访客像是要释出善意般降低了语气的锐利度,但男子就只挥了挥手,如同挥去了对方试图在他心中营造出的迷雾。
「我已经决定了!」他这次紧紧盯着蓄须男人的双眼,目光与言词同样坚定。「不然谁代替我?你?抛下大嫂和她肚里的孩子?」
面对犀利的话语,对方双唇紧闭,久久无法吐出一句话。见到自己的言词似乎刺伤了人家的心,男子深深x1了口气: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德瑞克…」
「不!我不是担心,我是快急疯了!」
德瑞克瑞斯用力摇了摇头,激动的情绪令他使劲咬着下唇。「你可知道自己要g的是什麽事?啊?你也看到那只老鼠的下场了,你真想变成那样?」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你很清楚这一年来的实验对象都平安无事!」
「但万一呢?万一真的出意外呢?」德瑞克恨恨地叹了口气,彷佛在怨叹自身的无力。「如果可以我真想代替你,但…」
「是啊,要抛下家人…这是你办不到的。」
「…你也是我的家人啊,凯尔。」
德瑞克的眼神透着一丝的哀怨,他清澈的双瞳中映出了那张坚定如石雕般的面容,他的兄弟—凯尔瑞斯的面容。仿佛宣示命运之时已至,随着整点时分的到来,挂钟发出了沉重且古老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敲击着这对兄弟的心房。
墙上另一角落有面ye晶银幕,上头正无声地播放着和此时氛围完全不搭的乡村美景。而就在画面的左下角,惯例也显示了此刻的时间,和挂钟不同的是,它上头包含了年月日。那是组无论凯尔或德瑞克都再清楚不过的数字,意味着命运的齿轮展开运作的黎明之日—
「20290701」
这一切…依旧是个悖论。
雪。
已持续四天的大雪仍没有停下的迹象,大地与天空彷佛失去界线般化作一片的白茫。
地表的一切,声音、生命,甚至是时间,彷佛都陷入停滞,任凭那持续飘降的雪花领至永恒的沉睡、永恒的静默之中。生与si、乐与悲、和与争,似乎都不再具有意义,静静於无尽的白se时空中飘逝而去…
突如其来的炫光穿破纯白的壁障,带着如雷贯耳的涡轮轰音,瞬间撕裂周遭的空气。一艘灰黑se的飞行器飞越原先被白雪占据的领空,如同捕捉到猎物的掠食者般,朝着地表的旧都市遗迹直扑而去。
那是架hk,所谓的猎人杀手,机器主宰「天网」麾下的士兵,顾名思义,是用来猎杀人类的致命武器。它此刻正执行着主子所交代的任务,在无数残破的大厦残骸之间持续穿梭,搜索地面上任何可疑的迹象。
终於,这艘如掠食昆虫般的机器似乎察觉到了些什麽,开始在一个地域上空原地徘徊。紧接着,一个和机身不成b例的小黑影从腹侧落下,啪地一声,伴随四散的冰花,重重地落在厚厚的积雪上。看似完成了任务,hk调整姿势,随即以和来时相同的速度朝高空直飞而去,持续降下的雪花马上消除了它曾经的迹痕,一切彷佛什麽都没发生过。
过了约莫三分钟,一旁大厦的y暗处冒出了个身影,朝着刚刚落下物t的位置跑去,在雪地上留下两排深厚的足迹。近距离可看清楚,该物t长宽各约45公分,还着有相当的厚度,就像是个方方正正的包裹。有些费力地将那玩意从雪里抱了起来,该人拍去上头刚沾上的白se雪花,随即捧着它顺着原路快步离去,彷佛一刻都不愿多留。
规律但熟悉的敲击声自铁门的另一侧传了过来,负责守门的人拉开上头的孔洞,确认过敲门者的身份後这才打了个呵欠,开始以熟练的动作解开门上的重重卡锁。沉闷的声响回荡於封闭的地道中,铁门被推了开,然後又马上被关上。外头那人一进到室内随即将手里捧着的包裹扔在地上,顺手拉下厚重外套的拉链。
「…真有那麽冷吗?」看门人盯着不断搓着手的对方,许久才吐出这句话。
「你自己上去看看!」男人用力扯下厚重的口罩,同时白了他一眼。「包准你一个月不再提这档事。」
看门的耸耸肩,回头将门闩一一拴上,在此同时,男子也继续脱去沉甸甸的雪地装束。随着他拉开连身帽,冒出了满头的棕se乱发,长得几乎和下巴齐平的头发底下,盖着的是张满满w渍的脸,中年白人男子的脸。
「所以,那就是这星期的?」
看门人拴上最後一个锁,转过身低头看着那个「包裹」。和另一人相反,他有着满脸浓密至极的胡子,几乎可以称作黑森林:「我还以为份量会更多?」
「你要份量就亲自去跟老大讲,」对方不耐地猛力拨弄头发,但就只是让它变得更乱。「相信他会很公平地分配给你。」
他又抖了抖身子,使劲拍掉上头的残雪。从刚刚进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散落在地上的雪花已经开始融化,留下或大或小的水滩,这都多亏了一旁的汽油桶,里头生着的火提供了足够的温暖,让人不用再担心挨寒受冻。别紧张,虽说是汽油桶,但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桶子里连一毫升的汽油都找不到,有的就只是单纯的木柴和碎布,或许还有一些纸片,仅是个提供火苗滋长的小温床。这样的生火桶在此地很常见,几乎已ren人的必备品。
面对刚刚那句话,看门renyu言又止,但最後还是闭上嘴巴,男人瞧见他的胡子蠕动了一下,似乎在以有限的方式抒发着不满。尽管明白对方的感受,但他就只哼了一声,随即一脚踢开刚脱下来的装束,弯下身子抱起那看似沉重的包裹,头也不回地朝通道深处走去。
「喂!b利!」
看门人的呼喊令这位名为b利的男子停下脚步并回过头,不意外地,他脸上依旧写满了不耐。
「帮我跟卡尔文老大说一声,多个一两罐也好…」看门人终於放低了身段。「我会跟吉姆说,替你保留一瓶啤酒。」
b利并没有回答,就只是转过身继续朝里头走去,只是这次,他嘴角挂着一抹胜利的微笑。
地下空间y暗且cha0sh,不时滴着自地面上融化而下雪水,霉味也充斥在各个角落,伴随着摇曳火影和闪烁不定的灯光,造就出一gu诡异的氛围。
b利继续向前行,沿着这条每天必经的路径一直走下去,心中没有一丝陌生,但也没有任何回到家的感动。这个地道,或说地下空间,早年或许是作为地铁维修管线之用,也可能只是被废弃不用的下水道,如今都已不可考。原本彷佛蚂蚁巢x般错综复杂的通道结构,如今封闭的封闭、阻塞的阻塞,剩下来极少数可利用的空间,就是当地住民称作「家园」的地方。然而,就和世界其他角落的聚居所一样,恶臭、肮脏、混乱、龙蛇杂处,都是这个「家」之中既有的元素。
随着到达一个开阔的空间,b利与许多人擦身而过。他们有些是茫然地站在一旁,有更多则是坐或躺在地上。这里被划分为诸多私人领域,多半被堆放的各样杂物所包围,人们习惯上就待在那个范围内,或是打盹,或是做着其他事。好b角落那位仁兄,就正藉着头上闪烁不定的光源翻阅着手中那本破烂不堪的书,口中还不断喃喃自语。
那好像是本圣经?
b利的脑海中瞬间冒出这句话,然後又马上烟消云散。他抱着沉重包裹的手臂传达给大脑的抱怨压过了那无意义的念头,令自己的专注力回到眼前的要务上。某角落传来了婴儿的哭闹声,随着腐烂食物的恶臭飘散到这个方向来,b利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加快脚步。
在将「货」交给这里的老大,也就是刚刚对话中的卡尔文之後,b利走回了自己的窝,也就是自身的「居住领域」。当然,外观和其他人没太大的不同,一样堆满了b利大大小小的私人物品,例如一些泛h的照片、已过期二十年的杂志,以及早就动不了的闹钟。然而,这巢和他人却有个很大的不同点,也就是「距离」,位於卡尔文私人帐篷的半径二十公尺以内,意味着一件事:特权阶级。
「嘿!辛苦啦!」
b利平日睡觉用的草蓆上此时坐着两个男子,一见到他走过来随即招了招手。
「老大有说些什麽吗?」其中一人头戴肮脏的鸭舌帽,嘴里还不断嚼着菸草。「例如要奖赏我们平日的辛劳…之类的?」
「你就只关心那个?」b利拖着疲累的身躯,也一pgu坐了下来。「我还以为我们更该在乎老大今後打算领着我们上哪去…」
「哼,还能上哪去?」另一个中年男子说道,顺势转头朝着一旁的地面唾了口痰。「我看他大概铁了心,一辈子非得守在这里不可了。」
「喂!汤米,给我小心点!」b利怒视眼前男子的同时,很快地将某样东西抱到怀中。「你刚刚差点吐在我的收音机上!」
「有差?反正哪都一样。」
这位名叫汤米的男人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地抠着脚,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见到对方不为所动,b利随即赏他一记中指,而汤米也马上回敬。这一来一往,就是该群堪称同伴的人平日的互动。
b利0了0收音机的外壳,确认上头没沾到恶心的东西,同时眼角余光瞥到对面墙边,发现「那家伙」已经醒了。
「喂!」b利朝身旁两人喊了一声。
「g麻?」汤米一边挖着耳朵,一边转过头来。「有何贵g?」
面对他的询问,b利仅用下巴b了b对面那个方向,两个同伴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菜鸟?他一路睡到刚刚才爬起来。」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回答,嘴里的菸草令他有些口齿不清。「这懒虫,真ga0不懂老大g麻留他,就只是个废物!」
「话说他到底叫什麽名字啊?我记得好像是…」
「谁管他?重要吗?」b利打断汤米的话。「就像艾尔说的,我们没必要huax神去记住废物的名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音量并不小,坐在对面的那人肯定都听在耳里,但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始终像尊雕像般坐在自己的地盘上,双眼也看似无神。这个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菜鸟、懒虫、废物,是个无法从外表判断年龄的男子。会说无法判断并不是因为什麽特别的理由,而是因为他整张脸都被浓密至极的胡须所盖满。如果说先前那位守门人的胡子是黑森林,那这边则应该形容为亚马逊丛林,黑白交杂、盘根错节,几乎可以断定很久很久没整理过了。不过这男人脸上的问题可不只胡须,那头显然已有数个月历史的乱发更是可怕,b利等人还曾在他的枕头上瞥见不少头蝨的踪迹,想当然地更加深了对此人的厌恶。
「他到底来多久啦?一个月?」
「我记得超过两个月了。」
眼见对方始终保持着不变的姿势,这群人的言语更加肆无忌惮。
「还好他是遇上卡尔文老大,不然早就变成路边的一团垃圾了。」b利再一次以鼻子发出不屑的声音。
「你是说屍t吧?他现在就是团垃圾了。」汤米帮腔。
「所以到时候我们就要埋了他是吧?毕竟…我们埋葬si者啊!哈哈哈!」
头戴鸭舌帽的艾尔这句话令三人哄堂大笑,笑声在这有限的空间里不断回荡着,由於他们都笑眯了眼睛,所以没注意到那人的身子动了动,彷佛对刚刚的话题有了反应,但也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笑闹了足足快十分钟後,b利这才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拍了拍艾尔的肩膀,示意对方看看手表。艾尔知道他的意思,给予了肯定的答覆。是的,时间又到了,约翰康纳的全球广播。
「你们要听吗?」b利一边转开收音机一边问道。
「不听白不听,好歹也能知道些新鲜事。」汤米打了个呵欠,摊了摊手。
b利露出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随即调整旋钮,将音量放到足以让三人都听清楚的程度。
「…这星期,又有五百人加入了我们,」
约翰康纳沉厚的嗓音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个人的腔调依旧是如此令人感到熟悉。「如今,有愈来愈多的人成为我们的同伴,而现有资源仍足以供养现今三倍以上的人口,我们…始终在等着你们。」
听到这里,三人彼此交换眼神,彷佛是有些犹豫不决。然而正留神听着广播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旁那恶心的男人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且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这边走来。
「新的世纪即将开启,我们会建立一个全新且公平的社会制度,和过去不同,现在的我们将记取教训,打造一个彻底实践和平理念的世界。无论是战争、饥饿、疾病,这些以往的苦难将被终结,和平且美好的未来将至,我们人类的文明必将存续…」
康纳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就是让人觉得少了些什麽。哈利是昔日最忠於收听康纳广播的人,所以能从中察觉到那一丝的不自然,该怎麽说呢…好像就是少了点情绪、少了点…人味?
「我们知道外头的生活相当苦,你们不必继续受那种罪,请来找寻我们,并加入我们,即将来临的新世界与新纪元将会有你的一席位置。」
说到这里,康纳顿了一下,显然是要作最後的收尾。「…我是约翰康纳,如果你正在听,你就是我们的一员…」
康纳的余音未停,收音机就在三人眼前被一脚踢飞,顺着抛物线,狠狠地砸在墙上。随着外壳的碎裂,里头的零件也飞溅了出来,跟着已失去功用的收音机主t,一同无力地散落到地面四处。
「你!」
b利是,随即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这幕两名士兵在後头都看在眼里,就只是静静地护着雪橇站在原地,他们不发一语,也没有对凯尔伸出援手,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立场。贝蕾儿威廉斯渐渐远去,但刻意放慢了速度,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凯尔再一次狼狈地站起身来,拍去沾满衣服的雪花,默默地跟上对方的脚步。
一行四人再次踏上路途,没错,这趟旅程才刚开始而已。
花了一整个星期的时间,拉贾德终於完成了算式,但对最後得出的结果相当不满意。
他将显示屏上的资料完全归零,站起身来离开座位。所谓theta,也就是t-h,最初是为了打造更完美的人类而得到的产物,为了让成品能更适应审判日後的世界,天网又做了许多改良,而最後的结果就是拉贾德他们。有着合金的骨架与可持续快速更替的组织,b起昔日更加优秀的r0ut与心智,这就是新人类,就是theta。
但…这一切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拉贾德看着自己的手,乍看下和常人无异,但心知肚明里头包覆的并不是骨骼,并不是自己与生俱来该有的样子。所谓成为theta就是这麽一回事,如今有愈来愈多人抛弃了血r0u之躯,让天网将自己改变为如此半机械半人类的姿态,就彷佛是「终结者」一般。
拉贾德开始在房内踱步,再一次思索,自己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人类与机器,难道真的以如此的方式得到了平衡?战争真的就能以这样的结局划下句点?
算式完成了,但不代表就能得到完美的结果。
拉贾德看向窗外,那是整面从天花板一路连至地面的合成纤维玻璃,映入眼里的是从三十层楼的高度看出去,一览无疑的都市景观,天网的都市、新人类的都市。
人类以机器征服了大地,而机器又回头征服了人类…吗?
天se渐渐昏暗,眼前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四人已经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如今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了。选定一栋废楼、确定没有危险後,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位置,准备在那里度过今晚。在下令紮营前,贝蕾儿静静地来到凯尔身边,眼神已不再像一个钟头前那样满溢怒火。
「你注意到了吗?」
「嗯,从刚刚就…」凯尔点头回覆她。
贝蕾儿转过身去,对着仍守在终结者身旁的两名士兵作了个手势,他们马上以只有彼此才看得懂的暗号回应。和凯尔交换了个眼神,贝蕾儿蹑手蹑脚地走向一旁,那里有个早已没了门板的方形窟窿。她紧贴着墙壁好一会,接着似乎是听到了什麽,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一把捉住墙後的某样东西,或说…某个人。
「啊!」
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不速之客被揪了出来,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是你!」凯尔率先喊出声来。
尽管顶着一头乱发,沾满雪花衣着也肮脏不堪,但那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张亚历山大史东纤瘦如蛇的脸。
「你这条毒蛇!」凯尔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结结实实地一拳揍在对方脸上。
看着史东摀着流血的鼻子一pgu跌在地上,他并没有就此停手的打算,举起左拳准备再次挥下,却被贝蕾儿即时阻止。
「等等!别急着g掉他。」她盯着试图站起身来的史东,目光始终冰冷。「先等他解释一下为何要跟踪我们,之後再下手也不迟。」
「咳咳…你们就是太野蛮了,才会败得一塌涂地。」
「你说什麽?」
听到对方挑衅的言词,凯尔两手揪住对方的领口,一把将他高举起来。「就是因为你!害si了那麽多人!」
经过了那场惨烈的战役,反抗军北美本部彻底被毁,许久之後才赶到的凯尔和威廉斯他们原以为无望,但些许生还者却在数日後和他们联系上。藉由这些人的口述,他们这才得知当时基地内的混乱,以及库被人事先放了炸弹这些事。反抗军中存在叛徒的事实已无b明显,而一切的证据,全都指向史东兄弟。
「丝塔、康纳的妻nv、维吉妮雅nn…全都是你们害的!」凯尔一个劲将对方猛力撞在墙上。「你这狗娘养的、人渣、杂碎…」
他尽可能吐出脑袋里所能想到的最低贱字眼,就像是要藉由它们狠狠痛扁眼前的罪人。然而相较於凯尔的愤怒激动,史东却显得有些犹疑,一直盯着他的脸。
「…瑞斯大兵?」
如同大梦初醒般,史东这时才认出正在痛扁自己的人就是凯尔。「我的天哪!我还以为自己看起来已经够糟了!」
「所以…」贝蕾儿威廉斯一把将两人分开。「我们都知道你g的好事了,而你却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从腰际ch0u出沙漠之鹰,将枪口抵住跌坐在地上的史东额头:「告诉我,我为什麽不能扣下板机?」
「因为我是人类。」
「哦?」贝蕾儿环视其他人,显然在场每个人都对这句话相当厌恶。「从刚刚凯尔揍你一拳,还在你脸上留下纪念品来看,你似乎真的还是人类。不过这并不代表任何事,我还需要更好的理由。」
「我了解你,你下不了手的!」史东恶狠狠地瞪着她。
「是吗?看来我真的被小看了。」
威廉斯上尉做了个手势,那两名士兵随即转向别的方向。「现在这里就只有你、我,还有愤怒的凯尔。接下来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不会有其他目击者,所以我只问你最後一次:凭?什?麽?我?不?能?在?这?里?解?决?掉?一?个?不?配?为?人?的?畜?牲?」
「因为我是来找你们的!」史东抵着枪口,咬着牙吼道。「我是来投诚的!满意了吧?」
「我不觉得一条蛇的话有什麽信服力。」仍处於愤怒顶点的凯尔不屑地骂道。「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我同意!」
「够了!」见到对方扣着板机的食指渐渐收紧,史东使劲大喊。「康纳还活着!行了吧?」
「你称那样叫活着?别开玩笑了!」凯尔又一次揪住他的衣领,举起右拳就要挥下。
「我是说他还活着!还是个人类!」
见到对方停止了动作,史东又补上一句。「只有我才知道他在哪里,只有我有办法帮你们救出康纳!」
强光!
既炫目又刺眼,彷佛一辈子所能见到的一切光源同时集中在面前,即使闭上双眼,异常耀眼的光芒依旧透过薄薄的眼皮冲击着视网膜。不管面朝哪个方向,那个可怕的光始终围绕着、折磨着自己,令人几近崩溃。
痛苦!
就像在挤过极为狭窄的隧道,彷佛全身的骨头和筋r0u都要被拆散,有些熟悉却又陌生至极。这极端的痛楚,甚至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皮肤如有千根针正反覆戳刺,身躯几近化作无穷碎片,令人忍不住嚎叫出声。
以上的情况到底持续了多久,一秒钟?一分钟?一个钟头?凯尔无法判断,只知道这一切出现得突然又消失得突然,紧接着…则是坠地的冲击!
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右肩一阵剧烈痛楚,口中不禁吐出了一声哀号。过了许久,凯尔浑身冒着烟且止不住地发抖,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全身ch11u0的他因刚刚的坠落,直至现在仍眼冒着金星,脑袋也痛得要命。当他摇摇晃晃,试着抓回平衡感的同时,另一种难受的感觉自脚底窜起,如电流般迅速穿过脊髓直达头顶,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是「寒冷」,没错,冰冷刺骨的寒风在凯尔身边打转,让一丝不挂的他更加止不住地全身颤抖。
「好冷…」凯尔左顾右盼,发现自己身处一条肮脏的小巷弄。
漆黑的天空让他知道现在是夜晚,寒冷的空气则让他判断时节已近冬天。四周充斥着的恶臭,连cha0sh的地面都黏答答的,但近处却飘来一gu焦味。循着这味道,凯尔抬起头来,发现头顶上约五公尺处,巷弄两侧的墙面各有个呈现碗形的窟窿,圆弧的边缘还泛着红se的火光。正当他凝视这幕,些许火星伴随着融化了的砖块从上头滴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掉在脚前,发出了啪答的一声。
看起来不久前,有个球状物出现在那两个洞之间的位置,并挟带着极高的温度,瞬间吞噬了周遭触及的一切。凯尔马上就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他刚刚就是从那个位置掉下来的,好在那两栋楼房看似无人居住,不然那窟窿几乎穿透了墙面,肯定会引起一阵sao动。
他左顾右盼,四周似乎一个人也没有,这是好事,所以现在得ga0清楚自己是身在何处?更重要的是,在「何时」?
依照先前无数反覆的实验结果,每一次实验对象出现的位置都不尽相同,这或许是该技术须改进的方向,但也可能是人类无法完全掌控宇宙运行的一个明证。但话说回来,尽管每次抵达的位置都不一样,但肯定都是在出发点方圆五公里以内,所以凯尔也在行前去过这些区域,将地理位置紧紧记在脑海里。而这也令他如今如此地困惑,因为自己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大学周遭并没有像这样的巷弄。
是漏掉了吗?或者说…?凯尔摇摇头,试图甩掉这gu违和感,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大学研究室的各位此时应该都已经接收到了读数,照理很快就会赶来接他,在这之前…
他扫视眼前的一切,没多久就在一个约半个人高的垃圾箱旁发现了一大捆废弃不要的报纸。
「就先拿这些应急吧。」
他随手ch0u出好几张,将其围在腰间遮住重要部位,也给赤身0t的自己提供了些许温暖。在此同时,他的目光瞥向上头标注的日期,原只是不经意的一瞄,却令手边所有动作尬然停止,整个人彷佛被扔进一桶冰水,寒意直窜背脊。
经过沉默无声的数秒钟,几乎是反s动作,凯尔一把扔掉手上的报纸,一个箭步冲向别的报纸堆,一张又一张,在里头拼命翻找。他这动作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要否定刚刚所见,试图寻找足以推翻那「可能的事实」的证据。一分多钟後,他双脚一软,整个人跌坐在被弄得零乱不堪的报纸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