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过的与贺兰家的宿怨吗?我去见了?贺兰悫,他身为此事的得利者与策划者,我只欲除之而?后快。”
“他说,我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各有立场也难分对错,他也不想对我怎么样,只要求我同他比试一场,”沈澹唇角扬起一抹冷厉的笑,“我无心恋战,只想尽快解决此事,他却?反以言语相激。”
“他说,他父亲贺兰易曾对先父下过战书,但先父却?不敢应战,只专心于战事,是个实实在在的懦夫,”沈澹说到?这里,怒气上涌,呼吸急促起来,“父亲有一身绝佳武功,因此不少痴迷武学?之人都会向他讨教,以提升自身。而?贺兰易此人却?居心叵测,他昔年?向父亲提出比试的请求,并非真心实意想要切磋,而?是意欲在比试中伤害父亲,从而?折损我朝驻守边地的兵力,父亲岂能应他?”
“我虽知他是故意为之,却?还是无法忍受父亲九泉之下依然被人污蔑,恼恨之下便与他打了?起来。此人空有拳脚却?无功夫,不过几招便被我擒拿住。新仇旧恨之下,我只想让他顷刻间毙命。可他却?说,有一件往事要告诉我。”
他狠狠一拳击在桌案上,语气是切齿的恨意:“他说,贺兰易当年?曾使出奸计,暗中命人在父亲的饭菜中下了?能使人筋骨酸软的药,父亲服用?后才会中了?他的毒箭,进而?身亡!可恨我这么多年?,却?一直不知真相。”
姜菀听得心惊:“当年?,沈帅身边护卫众多,他是如何得手的?”
“人有贪欲,欲壑难填,”沈澹说道,“当时大军驻扎之地附近有不少流民,父亲心慈,常命人给他们布些吃食,可这贺兰易却?趁机以重金利诱其中一人,设法潜入了?厨下,将药下在了?其中。”
他眼底血丝更浓:“我以为父亲是因为那支毒箭,可我却?没能发觉他在中箭之前?便已?有不适我有何面目当他的儿子?”
“贺兰悫癫狂之下,对我大加嘲讽,说我枉为人子,竟连自己?父亲的死因都不知情,即便如今位居高位又能如何?”
“紧接着,他又冷笑道:‘你身为禁军统领,绝世武功,却?还是中了?我的计,当年?你杀了?我的父亲,今日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毒的厉害!我虽不能亲手杀你,却?绝不能让你这后半生好?过!’”
“我催动内息,惊觉一阵晕眩感袭来,喉头一阵腥甜,深知不妙,便趁着尚有意识,一掌掐碎了?他的颈骨,亲手了?结了?他。”
“我身边的人很快赶了?过来,见状立刻去捉拿贺兰悫身边的人,逼问他们,说此毒中了?后会变得虚弱无力,呼吸急促,难以安寝,并有咳血等症状。而?解药早已?被贺兰悫毁了?,解药的成分虽有药方,但配比只有贺兰悫知晓。”沈澹说得轻描淡写,姜菀却?觉得心仿佛被钝刀割过一般。
她握住他的手,问道:“此毒毒性强烈吗?”
沈澹迟疑未答。
姜菀说道:“此事你不可再瞒我骗我。”
他顺从地点头,说道:“郎中说,此毒并不致命,但若是清除不尽会后患无穷。解药所需的那些药材并不难办,难的是要找出最合适的配比,而?在此期间,试药是必不可少的。但由于其中几味药药性烈,因此可能会与体内的毒素相克,进而?产生种种反应。”
“什么反应?”姜菀低声问道。
他沉默良久,艰难地道:“或许会情绪失控,发狂伤人。方才,我便险些克制不住,因此才会抬手掀翻了?桌案上的茶盏与碗碟。”
“所以你才不肯让我知道此事吗?”姜菀起身走?到?他身侧,望着他明显消瘦的脸颊,情不自禁伸手轻抚上去。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阿菀,我怕我会无意识地伤到?你。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怕再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可你不告诉我,我更会日日夜夜挂念,”姜菀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头发,“况且,不论是什么事情,我们都该共同面对,你何苦要瞒着我?”
她说着,语气又急切了?起来:“你可知,今日我在房门外看见仆从衣角的血迹,听见你的咳嗽声有多慌张?你为何忍心让我被蒙在鼓里,为你空自悬心?”
姜菀转过身去,将眼角的泪悄悄拭去。
沈澹捕捉到?她语气中的哽咽,心头一窒,艰难地起身,轻轻张开手臂,从身后拥住了?她:“对不起,阿菀,我不是有意让你担心的。我只是怕自己?怕自己?无法好?转,落下终身的毛病,岂非连累你一辈子?若真是那样,我——”
“你要怎样?难道你要永远不见我,不愿同我说话了?吗?”姜菀扭过头,眼中湿漉漉的,带着几分不甘几分委屈。
他被那眼神刺痛,情不自禁低下头,却?没有作声,像是默认了?。
“沈泊言,自你离京,我便想清楚了?当日你那个问题的回答。我想过,纵使前?路会有许多曲折坎坷,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同你并肩走?下去。可是,仅仅是这一件事,你却?不愿让我知晓。”姜菀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失望。她抬手抹了?抹泪,挣开沈澹的怀抱,恼道:“既如此,那我便走?了?。”
刚迈出去一步,手腕便被人牢牢抓住。
那剖白心意的话语沈澹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他面上掠过一阵潮水般的喜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她:“阿菀,你”
得到?了?姜菀肯定的回答,他忽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阿菀,我只是担心自己?无法好?转,我我并不是存心想欺瞒你——”
他察觉到?自己?似乎使了?些力道,生怕握疼了?她,慌忙又松手,却?见姜菀慢慢转身,面上虽还带着责备,但眼底却?隐约有冰山融化。
“不许胡说!”姜菀伸手去掩他的唇,“你乖乖听郎中的话,好?好?吃药,怎会好?不了??”
她温热的掌心轻轻贴着他的唇瓣,有些细微的痒意擦过。沈澹自她手指上方看她,那眼神有太多姜菀看不透的情绪。
他握住她的手,缓缓贴在自己?心口处。
姜菀听见他柔声道:“阿菀,我知道错了?。往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我都听你的。”他低声呢喃。
她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想靠近。
沈澹鼻间嗅着她身上的浅淡香味,原本疼痛欲裂的太阳穴似乎被轻柔的泉水抚过,本微眩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清明。
目光所及是小娘子嫣红饱满的唇,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缓缓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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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 郎中来?——”长梧的声音十分煞风景地响起,两人同时回神?。姜菀这才?惊觉她距离沈澹只有几寸,不由得一阵慌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沈澹重?重?呼出一口气, 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 转头看向来者:“何事?”
长梧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坏了阿郎的好事, 不由得讪笑:“阿郎,郎中来?为您把脉看诊了。”
“请他进来?吧。”
既然有外人来?, 姜菀不欲出面,便顺势走到了他房中的屏风后, 静静等着郎中的诊脉结果。
一阵脚步声传来?,姜菀听着沈澹与郎中简单寒暄几句后,便沉默了下来?, 想是?开始把脉了。
片刻后,郎中开口道:“郎君此?症有所好转, 但体内毒素依然尚未清除,先前开的药方我也已?做了调整,自明日起郎君便可用新药方。这些日子, 郎君可能?会出现一些反应, 属常事, 只需身边人小心伺候便可。郎君这些日子的饮食除去辛辣之?物, 其余并无忌口,可多吃些合胃口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