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饭后散步的名义离席,双方长辈笑呵呵地放他们走,刚过拐角离开众人视野,冯毓伊便松开挽着贺青砚的手,快步朝西边奔去。
争吵声越来越清晰,贺青砚以为冯露薇会受欺负,他脚步忙乱,差点因一块sh润的鹅卵石滑倒。
越过竹林的迷雾,冯露薇站在月光最多的地方,清冷的白裙上有别人的手抚过,那是崔屿的手。
原来是冯智麟单方面与他们二人宣战,两个男孩衣衫狼狈,看起来打过一架。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不要每次都ga0我身边的人!”冯智麟气急败坏。
“小智,胡说什么!”冯毓伊拦在他们当中,板起脸训斥,“你不能这样和姐姐说话,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她那是喜欢吗,她明明就是为了恶心我!”冯智麟提高声音,“她玩过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是我朋友!”
冯智麟往前一步,b视满脸倦se的冯露薇,质问道:“你告诉崔屿,你那是喜欢吗?你敢当着他的面说吗?”
“喜欢啊。”冯露薇冷淡得让人发寒,忽然扣住崔屿的脖颈,蜻蜓点水地吻了他。
这是她的吻,是日落时分贺青砚靠过去,被她嗡声打断说“不要”的吻,毫无征兆落在崔屿唇上。
贺青砚喉头一紧,觉得有些缺氧。
“你有病吧。”冯智麟扯开他们,怒其不争地瞪着崔屿,“你清醒一点啊!”
“小智,不要再胡闹了,跟我走。”冯毓伊当机立断,抓着冯智麟的衣领,拽破麻袋似的,将他强行拉开,“青砚,你帮我看着这两个小孩,我和小智单独聊聊。”
因这一句话,冯露薇才回过头来。她脸上的怒意冻结,没料到贺青砚在身后,目睹她亲吻崔屿的全过程,她往崔屿身边缩了一步。
花园静默良久,唯有贺青砚一步步靠近的声音。
“跑到别人家里,专门来打架。”贺青砚面带笑意,只是眼睛暗得可怕,“崔屿,你最近变得这么叛逆了?我是不是有必要和你父母讲一讲?”
“你别威胁他,这不是他的错!”冯露薇竟然往前一步护住他。
“那是谁的错?”贺青砚语气极其不悦。
崔屿熟悉他,已经快被他隐忍怒意的氛围吓傻,冯露薇却浑然不觉。
“你就知道向家长告状,上一次你也是这样对我!”冯露薇提起她罚跪那次。
贺青砚神se一敛,声音危险地压低,“你要把这两件事相提并论吗?”
“贺叔叔,她不是有意冒犯您……”崔屿惊慌失措,试图在二人之间灭火。
“你先走,我有话和她单独说。”贺青砚看也没看他。
不是打商量的语气,更像早间新闻里,他坐在会议桌的主位,风轻云淡抛出一条条指令。
“什么事?”崔屿本能发问,被贺青砚看过来的眼神一激,竟然有些发怵。
贺青砚不响,只看了眼时间,表示他不耐烦了。
十八岁少年的四肢像被上了发条,被贺青砚平静却威严的眼神推着,迈步离开这里。
清空其他人,留下她独处,这近乎于要把他们的关系明牌。冯露薇感到害怕,花园很空旷,她却仿佛被一张网兜住,绳索握在贺青砚手里。她没见过贺青砚此刻的模样,沉寂、冷淡的眼睛,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他。
“刚才说什么?”他笑着问,影子盖住整个她,“乖乖,再说一遍?”
“别这样喊我。”冯露薇扭开脸,很快又被贺青砚的手掰回来。
“不喊你乖乖,应该喊你什么?”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手按在她肩头,像钳子夹住她。
“你是姑父。”她浑身紧绷,开始微微颤抖。
“你是,住校手续办好了,一沓纸册子塞进冯露薇手里。
她拨通电话,寻一处y凉等待冯毓伊接听。
不知道那个陌生男人还在不在家里,冯露薇听见电话接通,小声喊了句:“姑姑,你还在家里吗?”
“小薇,我正要问呢,你还不回家吗?”
“姑姑……我想住校。”冯露薇压低声音说。
“怎么了?”冯毓伊愣住,“今天被吓到了吗?”
“不是啦。”冯露薇停了几秒,飞速编造理由,决定让h舒滢挡枪,“我在学校认识了新朋友,是个很好的nv孩,想和她住一起。”
话一出口,冯毓伊忽然笑了,她的笑声通过电波传递过来,少有的欣喜,“你交到朋友啦?太好了,改天带来见见,姑姑请你们吃饭。”
冯露薇没料到姑姑会这么开心,电话刚接通时她声音躁郁,仅仅因为她交到朋友,她的躁郁便如晨雾消弭。冯露薇手心发热,觉得她拥有了一颗柔软的心脏。
远处有人跑来,冯露薇循声去看,h舒滢抱着两瓶水,脸颊跑得粉扑扑,手里还拿着两枚小红旗,她那里se彩鲜yan。
“你来得正好,大礼堂那边有校庆彩排,要不要去看?”h舒滢把水递给她,语气促狭,“郑丞奕晚上有表演节目,你要是去了,他肯定很紧张。”
冯露薇犹豫片刻,h舒滢两只胳膊热情地缠住她,“去嘛,去嘛,好热闹的。”
到了礼堂才懊悔,她不该去的。
没有人告诉她,今年校庆会有市委副书记出席。她站在台下,礼堂正在试灯光,台上黑洞洞一块,郑丞奕站在舞台边沿,伸出手邀她上台看一看。
她刚把手伸过去,礼堂侧门忽然打开,一行人伴着贺青砚走进来,正在她与郑丞奕双手交握时。
贺青砚目光停在她手上,这一眼让冯露薇有些心虚。
手被郑丞奕轻轻一带,她像只鸟儿跃上枝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随行人向贺青砚介绍彩排情况,他们越走越近,要与她擦肩而过的架势。
冯露薇在心里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心虚,她与贺青砚什么关系也算不上,情人不像情人、恋人不像恋人,至于长辈与晚辈,从一开始冯露薇就不认为他是长辈。
那双一尘不染的男士皮鞋,毫无征兆在她附近停下,连带一群不明就里的人也停下。
“你今天也有表演节目吗?”贺青砚毫不避讳,温声细语问她,像极了t贴的长辈。
冯露薇大惊失se,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在他处于社会身份的时候,明目张胆与她说话。他是受邀参加校庆的市领导,冯露薇只是个绩点3分的摆烂大学生,他把彼此的距离压缩到只剩一米。
在众人惊疑且好奇的目光里,冯露薇不得不转身看他。
站在舞台上,她b贺青砚高出半个头,忐忑地俯视他,看他在旁人眼中威严的脸,看他仰起头专心致志盯着自己。
冯露薇只能扮乖巧地说,“贺叔叔,我……只是过来看热闹。”
“嗯,玩得开心。”他的目光留在她脸上,又滑向她身后。
很少有男孩能与她见面超过三次,贺青砚暗自想着。郑丞奕有张青春的脸,青春可以是廉价的,也可以是无价的。
在大多数时候,她更适合与年轻男孩站在一起,这样合情合理。年轻让他感到沮丧,他克制想将她抱下来的手,不动声se地离开了。
等人走远,h舒滢压低齐声悄悄问她,“这是谁呀?好大的阵仗,院长都只能跟在他后面。”
“我姑姑的……”冯露薇顿了会儿,想起他们还未公布婚讯,“好朋友。”
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威圧感是很明显的。冯露薇知道窃窃私语奔她而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好奇的年纪,她与贺青砚说过话以后,成了礼堂里的议论中心。
好不负责任的大人,把她往漩涡中心轻轻一扔,自己挥挥衣袖走了。
冯露薇想离开,手撑在舞台边缘,正要往下跳,看见辅导员离队向她走来。他还未说话,目光紧盯着她,奋力挥手示意她留步,冯露薇四肢被黏住似的,不好意思再跑。
“青砚书记是你叔叔?”辅导员诧异地问。
“是家里人认识的叔叔。”冯露薇尽量把关系拉远。
但听在旁人耳中,这没什么本质区别。
因此辅导员按计划,安排冯露薇的座位,“等会儿你就坐青砚书记旁边。”
冯露薇脑海有几秒空白,迟滞地发出疑问的单音节,“啊?”
“吃饭的时候,你坐书记旁边。”辅导员耐心地同她讲,“省得安排别的nv孩子了,书记一向不喜欢,但你是他认识的晚辈,长得又好看,坐过去没事的。”
冯露薇听明白,领导晚宴安排年轻学生陪席,她的脸垮下来,“我不去,原本安排谁就让谁去。”
她感到恼羞,像揭开贺青砚新的一角。从前她是自内看他,见到的是权力之外的贺青砚,他波澜不兴的脸,他古板地说着不行。跳出他们糟糕又复杂的关系,从外面看他,身处高位的男人大相径庭,他似乎和冯炳没什么区别。
“怎么了?”贺青砚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她身后,他把礼堂巡视一圈,是该离开了,又特意绕过来和她说说话。
没想到小姑娘炸了毛,回头看他的眼睛饱含怨气,“我不想去吃饭。”
这句话情绪浓烈,随行人员都吓了一跳,怕冯露薇太乖张,大庭广众之下惹贺青砚不悦。
贺青砚只低低笑了声,似乎对此很受用,像乐于见到小猫对他张牙舞爪,“那就不去,多大点事。”
他的行程里本没有这一项。校庆邀请早早递来,贺青砚对此不感兴趣,想着冯露薇下午要去办住校,他心血来cha0,忽然很想看看她在学校里的模样,看她真正作为一个小nv孩,一个风华正茂的学校,走在学校里的样子。
现在他看到了,无论何时她对他而言都活se生香,他此行目的已达到,后续的晚宴交际,是他需要支付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