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静宫住了十几年,早已习惯此地的阴寒,穿上这种华贵的衣裳,倒叫人不自在。且不说,一个冷宫疯妃,留着陛下的衣裳,不成体统。若有心人瞧见,恐怕会给我定罪,咬定是我神志不清去偷的。”
“不会。”林青青轻声道,“朕的物品皆要经影卫的手处理。早前出了点事,那时便知会过宫里,见衣如见朕,他们不敢冒犯。”
听她说这件氅衣有威慑作用,唐聆月冰冷凄然的心里多了丝暖意,手指卷上氅衣的绸带,将那份柔软一圈一圈缠绕在指间。
“见你做事如此谨慎,姨母心里踏实不少。”唐聆月身子骨弱,无法久坐久站,氅衣里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却毫不在意,攀着破旧的窗缘靠坐。
“早前出了何事?”她对林青青说的事很感兴趣。
“孩子不听话,在宫里乱走,朕担心他出事,便下了一道圣旨。”林青青道,“不是什么大事。”
“孩子?”唐聆月下意识朝方子衿看去,她并未联想到什么,只是想看看静宫门口站了半晌的人还在不在。
就这一眼,她全身陡然绷紧,激灵地打了个冷战。
少年一袭红衣站在雪地里,定定地望着她,隔着很远的距离,那双眼睛模糊到分辨不清,可她就是感觉他在看自己。
像一只雪地里的艳鬼,披着人的皮囊,阴冷的,疯狂的,又诡异的安静,穿透空间递来一股撕裂灵魂的寒意。
这般远,能看清什么,定是看错了。唐聆月安慰自己,心里仍旧惊悸不安,手心都捻出了汗,禁不住又看一眼反复确认。
红衣少年似是觉察到了她的忐忑,轻轻地扬起脖颈,一双看不清形状、分辨不清颜色的眼睛遥遥地凝望过来。
寒风荡开他脚下鲜红如血的袍脚,显露出一行深入雪层的脚印,那短短不到两尺的脚印惹眼至极,像是用尽全力拖行出来的。
寒气从脚底涌上来,浸透了身子,唐聆月心觉不妥,转过发僵发硬的脖颈,看向林青青:“小方子衿模样是俊俏,但面相……我瞧着不甚良善,然儿,你还需好生警惕此人,切不可太过亲近。”
林青青垂眸,不动声色地朝方子衿望过去。
此时的方子衿已然有了三年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初相。
多年后,心思深沉如重生龙傲天,偶尔也会展露出暴戾疯魔的本性,他是主宰生杀予夺的恶鬼、光一个眼神便能叫人腿软颤栗的杀神,岂止不良善啊。
她不好说什么,只道:“孩子今日想起了一些难过的往事,脸色差了些,但心是好的。”
唐聆月挑着眉,面上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真当他痴长你三岁?这般想来,逼你下圣旨的那个‘孩子’,也是他?”
见林青青没有否认,唐聆月心里一阵愕然,还真瞎猫撞上死耗子,让她随口说中了。
称一个比自己大的人“孩子”,是一种很特别的亲昵,或许有促狭之意,但对帝王而言,这份亲昵是能治愈孤独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