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代小姐出嫁已经够莫名其妙、荒唐至极又无可奈何了;现在,她那夫君不但醉醺醺,还色迷迷地盯著她全身上下瞧,害她鸡皮疙瘩不浮上来都不行,就算不怕,也被盯怕了。仲甫在欢喜楼其实早已有八分醉意了,但朱父火辣辣的一掌打疼了他,害他不得不清醒个五分回来;然而,见到新娘的刹那,醉意又起。他实在不想辜负上天的美意,既赐他个美娇娘,理当好好享用。就在他扑上金花的那一刹那,醉意?锢牧怂?男纳瘢?诘胁还?粕竦恼倩较拢≈20320;谷辉谝豢讨登Ы鸬拇合?艉舸笏≈20320;br /≈gt;金花惊魂未定,正打算为小姐牺牲一切,为冼家尽忠之时,却赫然发现朱二少已沉沉入睡。她吁了一声,使力推开趴在她胸前的朱二少。“哎哟,好重喔。”她打心底埋怨。这夫君不光好色,还体格魁壮,差点压死她。将他安置好,让他躺平了,自己也挑个好地方贮存精力,以备明日应付朱府。一大早,金花便起身前往庖厨,准备茶水向公婆请安。莲步走向大厅堂,朱老爷及朱夫人早已坐在厅堂上喝早茶了。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他们的富家千金媳妇,大概起不了床,两老干脆乖乖的喝自个儿准备的茶吧。“咦?”缓步挪移的这位标致美人是谁呀?朱老爷偏头问妻子:“她是?”朱夫人回给他的是一张恶脸;即使脸色不善,她仍只是对相公低语:“是仲甫的媳妇。”这么一转头,面对金花的却是慈祥和蔼的婆婆样。“玉萝,何必起得这么早,多睡一会嘛。”金花一双翦翦笑眼,恭敬有礼地说:“媳妇金。”金花一时之间记起自个儿目前的身份,一句“金花”又紧急吞回嘴里,换玉萝这名出口:“玉萝向公公婆婆请安。”她语音未落,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早礼。朱老爷眉开眼笑说:“好,好,免礼、免礼。”茶水一奉上,两老也不忘塞个礼给新媳;礼数一到,金花便退下,与随侍而来的侍婢们一齐出大厅堂,她们小声问一句——“金花姐,昨夜——”虽然原是同等身份,但金花现在的身份地位可不一样了,她微斥道:“我们现在是在朱府,而非冼府,小心点,少嚼舌,若事情真相一曝露,不光是我,连冼家与你们各个都有事,别不知轻重。”其他婢女一听她的教训纷纷住口。这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是要人头落地的,自然个个守口如瓶,不再提这事。朱二少睡至过午,才一醒来,剧烈的头疼伴随而来,他摇晃宿醉后的脑袋。“酒真伤身。”他喃喃自语,不过酒对他而言,乃是人间一大美味。一思及昨夜的美娇妻,唔,人呢?他四下找寻,没人。怎么会没人呢?他明明记得昨天的拜堂,昨夜的惊艳及昨夜的春宵。他由胸口取出一条白绢,没有。那——昨夜的春宵,不就忘了?!哎哟!他不由得埋怨自己的醉酒坏事。想想自己一向最好女色了,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也给忘了呢?他懊悔自己的大意,匆匆下床,推开房门,便四处寻妻去了。≈gt;≈gt;≈gt;金花与侍婢们坐在绣阁内,一边谈笑,一边做著针芾。先绣对龙凤呈祥,再来是鸳鸯戏水。大伙正专心著,门匡啷一声被推开。金花正为了来人的无礼感到生气时,她那贪杯好色的郎君竟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你们哪一位是我妻子?”金花没好气地告诉他:“姑爷,你连昨夜的新娘是谁都不认得了吗?”他歪著脑子心忖:五名女子,各有千秋之美,只不过,开口说话的女子,容貌最是出色,但她开口便喊他姑爷,可见得自己的娘子不是她。他盯了好一会,实在看不出她们当中有谁比较出色,出色得像传说中的那位冼家千金小姐般的——丑。还有,昨天他迷 427中明明看见一位美女,怎么一醒来,美女不见了?嘿,该不会昨夜只是一场绮梦吧?不,绝没那种荒谬事。他搔搔脑说:“你,你来。”他手指金花。金花放下针芾依言走了过来。“姑爷,有事?”仲甫不改色性地对她说:“你,我在这宣布,你从今日开始成为我朱仲甫的妾。”仲甫得意洋洋于自己的捷足先登。因为在府内较美丽的侍婢,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其他兄弟的侍妾。故他抢先一步,将她纳入势力范围之中。嘿!这样一来,再不会有人敢觊觎他的美人儿了。金花万万没想到这朱二少这么禽兽不如,新妻才入门一天,他马上便要纳妾,实在太可恶。她浅笑地回道:“那——玉萝我恭敬不如从命喽。”玉萝?这名字好耳熟。仲甫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来了,这名字好似在哪听过在欢喜楼吗?抑是——金花清澄的眼眸直盯著他变化的脸色,她知道他正在想这玉萝之名何以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她在心底不屑著,怪不得大小姐不肯嫁与这窝囊相公。连刚入门的新嫁娘叫啥他都搞不清,而自己也不禁暗叹命运坎坷,代嫁的对象竟是个窝囊废,可怜自己往后该是怎么的情况,她想都不敢想像!仲甫缓步出了绣阁,仍在反覆思虑,索性——“小三子,你听过玉萝这名字吗?”小三子憨憨一笑。“少爷,您爱说笑吗?玉萝不正是冼家小姐的闺名吗?冼家小姐是您初过门的新娘呀,您忘了?”喔——好长一个喔。他心忖:怪不得,怪不得这么耳熟,原来妻就是妾,妾就是妻,她二人竟是同一人。他在心底窃笑自己的得天独厚,有幸得天之娇女。最重要也最庆幸的一点,那便是外传的丑妻竟成了美眷。太好了!他在心底洋洋自得著。≈gt;≈gt;≈gt;玉萝随李公子乘轿出城,一出城门,她又开始发表意见。“我要下轿。”李罡也太不像话了,出城这段路程,她是被强迫坐在他的膝上,这若教人瞧见,她冼玉萝的下半辈子也毁了。李罡丝毫不为所动的,因为她的这一句“我要下轿”不知喊了多少回了,故他告诉她:“有胆量你再跳轿,我不介意的。”玉萝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心忖: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勉强你喔。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玉萝即使想跳下轿也动弹不得;一来她脚踝已肿大如球,二来他的双手还箍住她的腰,让她想付诸行动亦不能。玉萝回过头问他:“你不是说我可以下轿吗?”他耍赖地说:“我是说过,只不过我的手口不一,实在碍难从命。”她气愤地微斥:“小人。”他不在意地浅笑着。“你骂人的小嘴美极了。”她轻咬下唇,克制自己别上当,态度高雅地询问他:“敢问李公子,你究竟要带我去哪?”他那股尊贵的帝王气息,绽放在他端正的五官上。“我要你陪我——下乡出巡。”下乡出巡?他是官吗?不像,倒像登徒子;若不是官,那他口中的下乡出巡,又做何解释?不过,依现在情况看来,下轿,才是她最明智的选择。也不理会他口中的微服出不出巡了,先走人才是上策。她口气强硬,略带挑衅地说:“若我不呢?”“由不得你说不。”哇!误上贼轿了!玉萝气愤自己的有眼无珠,竟将恶人当善人看待。你瞧,一个不小心便遭这般软禁。玉萝的脑海中一直思索著逃脱的法子。但反过来又想,身上没半点银两,教她能往哪走?现实的情况才是她该考虑的。为了不挨饿受冻,只好委屈点,勉为其难跟著他。咦?那位菩提大师不是说她会成为皇后吗?她不自觉露出开心的笑容。心忖道:有朝一日,若我冼玉萝真当上了正宫娘娘,准要下令叫人将他大卸八块!谁教他竟敢如此无礼对待。哼!这么一想,还真的得意了起来。大卸他八块——嘻嘻!李罡见她似乎正在盘算著什么似的,一脸奸诈的笑容不时浮现,心底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所谓最毒妇人心,她该不会想下毒害他吧?这一来他可不敢大意了。轿一出城,另雇马车往下一个城邑而去。这期间,他倒十分有心地雇了个推拿师父为她治疗脚伤。沿路风光明媚,百花争艳。入夜后,两人投宿在福来客栈,连日的颠簸,教玉萝苦不堪言。李罡沿途为她添置了衣裳,以便她下榻之时好更换,今日终可派上用场了。一场温水浴,褪去了敷在面上数日的炭灰,还她一张素净白皙的真面目。哇!太舒服了!玉萝轻拍素净的双颊,迅速起身换穿女衫。虽只是件粗布衫,却更凸显她形之于外的炫人夺目。李罡当然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故并未找借口观赏美人入浴,只是一人单独在客栈内饮酒等候。她不下楼还好,一下楼,顿时引起客栈内一阵?哗骚动。玉萝真不知这些投宿或用膳的旅客干嘛这么夸张;她自知长相不俗,却也只不过是美得稍微过人了些,他们又何必这么?哗蠢动,好似见著了蜜的蜂般扑之欲上。对于这样的骚动,她并未多加理会,便往他的座席走来。待她坐定,李罡有礼地说道:“姑娘你坐错位置、认错人了吧?”来人确是动人,但并不表示他会像那些好色之徒般地垂涎她的美色。玉萝不客气地提起筷子,便要夹食盘中的小菜,丝毫不理会他的问话。李罡再度重申:“姑娘,要不这一桌我请,你慢用。”李罡见她似乎没打算走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如全让给她了,自己另到他桌等候钰杉便是了。在他欲离开之际,玉萝出声了:“你想去哪?”唔,这声调可熟悉,他转身又问:“你?”“钰杉呀。”转个身立即回座,他不敢相信,怎么黑炭灰下的她竟是这般地美丽!明眸皓齿、肤如凝脂,润红的小口,衬著她白皙雪肌,格外的动人;若说遴选嫔妃,她准是上上人选,莫怪她敢这么大放厥词,说她是皇后命。这一回他不坐了,他几乎是提起她来。“走,我们回房去,你在这太不安全了。”他的顾虑是对的。再不走,她恐怕要遭人盯得体无完肤了。他吩咐小二将酒菜送到房间后,便一同上楼。将门迅速关上。他真不敢相信,卸下炭灰的她是如此地美艳动人、国色天香,或许真能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了。“姑娘,究竟如何称呼?”
她优雅地坐在圆椅上,缓缓答道:“我本姓冼,名玉萝。”他的脸色顿时丕变!冼——玉萝?那她不就是?!玉萝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怎么会没事?他是担心,她是好友之嫂,而自己却将她“暂时”占为己有,强行带出朱府,这事若叫奕煌知道了,那他们之间多年的友谊不就一思及此,就教他的心冷了半截。即使贵为太子,但他从未自恃身份尊贵,与人相交,但凭一片赤诚。他忧心忡忡地表示:“我必须送你回朱府。”送我回朱府?玉萝这回可笑不出来了,她急中生智地说道:“李公子,小女子的话你也信呀?”李罡狐疑地看着她的神情。这人怎么说话前后不一?一会说她是冼玉萝,一会又说她不是。那她到底是或不是?实令人起疑!“你——什么意思?”她不自然地勉强笑笑。“我问你,你在朱府看过冼家小姐吗?”见他点头,她又说:“那就对了,既然你曾看过,那你还信我这冒牌货所说的话吗?”咦?也对。朱家二少的洞房花烛夜,他也亲自目睹了新娘子的美貌;那她真的只是在开他玩笑。心中不由自主地暗自欢喜,思量著往后再也不用满怀愧疚地面对朱府上下了。“那,我不送你回朱府了。不过你倒说说,为何女扮男装?”“为何呀?”她那灵活的脑子转了转。“说来话长,我自小父母皆不在了。”她在心底向爹娘赔不是,她不是故意要咒二人早逝的。不过,为了自身的困境,只好如此喽!“我和弟弟流浪至京城,谁知京城这么大,两人竟走散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一副楚楚可怜样。李罡虽半信半疑,但也不敢说她是假装、演戏。他略施一点同情心地说道:“那你决定怎么办?”玉萝边啜泣边可怜兮兮地说:“我也不知道呀。好心的李公子,拜托您发发慈悲,带我回京。若能因此找著弟弟,小女子定感激不尽,来世做牛当马,为您效劳。”一番话说得不教他动心都不行,不过——“可是我送你回京,你若找不著你失散的弟弟,那岂不是会为你招来祸事吗?”招祸事?她当然知道他所指为何,但脱离他并抠点银两才是她目前要做的事。她又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我可以再乔扮呀。”“乔扮?你知道吗?你的伪装技巧十分差劲。”差劲?怎么会呢?朱家上下不全被她蒙骗过了?“可是”“别可是了,你那娇小的体态、娇滴滴的嗓音,再怎么乔扮也骗不过明眼人的。你还是放弃了这烂伎俩吧。”他残酷地粉碎她遨游四海的豪情壮志。她还以为她的“易容”很成功呢。“要不,你借我银两,好让我回家乡当盘缠用。”银两、银两,将到手了吧?但出乎她意料的。他说:“不,你一名绝色弱女子身上带著银两太不安全了。不,还是由我护送你回乡来得妥当。”照理来说,他的想法、做法相当完善。但对急于脱身的玉萝而言,却是遭透了。她立即婉拒:“不好吧?我怕耽误李公子的行程。”“不,一点也不。我觉得这主意好极了,就这么决定了。你的家乡在哪?让我送你回去吧。”他的热心她可不敢领受。“不,不麻烦”“李公子您了”尚未说出口便被打断。“对,一点也不麻烦。”明明她的意思不是这样,他却捉住她的语病,教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次晨,他也不教她有机会再多言,一用过早餐后,就催促著:“走喽。”她仍未回神地问:“去哪?”“你家喽。”他的话教她一时无法回应。她问:“我家?你确定?”他点点头,一副大丈夫敢说敢做,君子一言绝无反悔的负责模样。这下换她大伤脑筋了。家?她家在京城耶!若老实向他招认,不知他会不会为朋友出气,告冼家骗婚一罪?若不招,教她上哪找一个家出来呢?说谎的后果便是如此了,一旦开口说谎,往后便要说无数个谎来圆谎。现在可好,连个合理的理由也想不出来,看来她的什么皇后美梦全成泡影了。为了不让自己太下不了台,她胡诌瞎掰,把家乡扯到杭州去了。她这井底之蛙只知有京城这地方,可不知杭州离这有数千里路程。她的一句话害得两人乘船、搭马车,足足走上个把月。沿途绿地青翠,桃花盛开,李花飘香,温暖的春风吹醒了大地。在他坚持之下,玉萝仍是一身男儿打扮。只不过,这李公子不知存著什么居心,一路行来,珠簪、珠花、胭脂,数不尽的饰品,一直为著口里说的“某个姑娘”添购,而她冼玉萝“恰好”成了试用的人。至于是为哪个神秘姑娘添购,他却绝口不提,即使一再逼问,他的口风仍是紧得很。若说是买给她的,这也挺怪的,因为她一直是男儿装扮,他买这些做什么呢?她现在也派不上用场呀。试探他时,他又鬼鬼祟祟,好不神秘!更甚者,每行至一处,他便有意无意地调戏她,害她有时会意乱情迷,误以为他对她。眼见一片春色旖旎,李罡一时兴起,信口吟道:“娉娉袅袅十六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尽珠帘总不如。”玉萝顿时漾起红晕,心忖道:这李公子,难不成以为她不懂吗?他的这番恭维,玉萝只有心领了。她客气地回道:“李公子,小女子没您称赞的好,所以您的褒奖,小女子只有心领。”他却总是回道:“我又不是指你。”每每教玉萝气结。李罡近数日观察,他发现“钰杉”的言行举止得体得不输名门闺秀。光看她的姿容、仪态,举手投足间,莫不流露著高雅气质;若说她是下等人出身,还真教人无法相信。“钰杉,这真是你的名字?”她浅笑道:“我本姓陈,名小玉。”“小玉?这名美也。”他兀自夸奖起来。玉萝长这么大,除了爹娘家仆侍婢外,很少——几乎没听过外人夸过她,光这一点,便教她对他又松了防备之心。不过她免会怀疑他会不会又在——戏耍她。走了数里,她脚酸,正巧前有一茶栈,她便说:“李公子,前有一茶栈,不如咱们到那歇歇脚吧。”他心忖:他们的确走了好几里路,对于三寸金莲的她而言,确实不轻松,是以两人加快脚步,往城门附近的茶栈走去。叫了壶普洱和一盘热腾腾的包子。这对又饥又渴的他们而言,简直已是人间美味、一大享受了。包子一上、茶一来,两人狼吞虎咽一番。说狼吞虎咽是夸张了点。两人都是斯文人,啜饮普洱、撕嚼包子一派从容自在。玉萝也趁此机会细细打量李罡。相貌堂堂、美如冠玉、眼眸炯炯有神、耳垂又厚又大,可见得身份尊贵,非一般泛泛之辈。祭过五脏庙,她问:“李公子,你打哪来?”李罡答:“我乃长安城人氏。”“长安城?你也是京城人?”她不自觉漏出口风,这一来引起他的疑心。他挑了挑眉:“也是?”“呃,不,我是说,你既是京城人,何必再跟我往南走呢?”“喔,原来你是指这事,我还以为”“以为什么?”“不,是我多心。小玉姑娘,你可别见怪。”见他承认自己失言,玉萝也不打算在这话题上打转。因为愈在这打转,对她就愈不利。“李公子,解了渴、止了饥。该上路了吧?”头一回出远门的她,心情可是亢奋得很。若她知道这一趟杭州行得走这么远的路,肯定会埋怨起自己的多嘴;她也绝对会谨记,下回要编谎也得编近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