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直觉笼罩了他,实验室终年窗帘紧闭,隔音极好,安室透看不见窗外,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他只能忍住焦急,抓紧时间记忆数据。
“说起来,琴酒老大今天是不是要来实验室巡视?”白大褂又一次提起话头,他关切地看向安室透,“组长,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琴酒老大脾气可差了,实验组里只有雪莉敢和他呛声,我们可没资格。”
琴酒,一款酒厂员工通用话题,当你不知道该和人聊什么的时候,聊他准没错。
一个某种意义上和英国人口中的天气同样地位的神奇男人。
安室透前些日子刚和威雀威士忌聊了挺久的琴酒,这个话题他熟,他融洽地接上话头。
表面和组员谈笑风生的公安心脏紧缩:琴酒来基地巡视,暂不提他自己,临时工怕是小命不保。
她老老实实呆在楼梯间作业可能还不会被琴酒注意到,高调挂在外墙上涂漆简直是个活靶子!
安室透心里连给她写警校推荐信的草稿都打好了,他不愿警界痛失人才,今天说什么也要在琴酒枪下保临时工一条小命。
“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数据记忆完毕,安室透站起身,走出实验室。
实验室连带地下的垃圾处理站共同组成一座三层楼高的实验楼,占据了深山基地安保最严格的一块区域。
研究员的宿舍不在实验楼里,因而时常有穿着实验服的身影往来在基地中,安保人员见怪不怪。
安室透踏出实验楼,他走到空地上,回头一看。
三层小楼雪白的外墙中央,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拆”字无比醒目,画完最后一笔的临时工吊着绳子落地,收拾她的油漆桶和油漆刷。
“是你啊。”竹泉知雀叉腰仰望她的杰作,“如何?是不是很有艺术感?”
安室透无法违心说出夸奖的话,他强行转移话题:“雇佣你来的人就叫你刷这个?”
“没错。”竹泉知雀搓了搓袖口的颜料,随口道,“我今天像以往一样蹲在路边找工作,突然来了个人给我一桶油漆和一把刷子,告诉我马上会来两个人请我去刷漆。”
“那个人说,无论他们给我开多少工资,我都要答应下来,事后他给我的金额不会低于这个数。”她晃了晃巴掌。
“有钱不赚王八蛋,所以我来了。”临时工叹气,“早知道是通往地狱的单行票,给再多钱我也不上车。”
“幸亏遇上你,正义的警察先生。”竹泉知雀压低声音,“我劝你离这栋楼远一点,反正委托人是这样告诫我的。”
安室透神经一紧,他拽着竹泉知雀的手臂,把她拉到隐蔽的位置说话。
“什么委托人?谁派你来的?”他紧紧盯着竹泉知雀,“你一五一十的说,不用害怕,警方会负责你的安全。”
“我不认识他。”大概是他拽人太用力了,身材削瘦的临时工挣了挣手,向旁边缩了缩,“他给小费特别大方,拆迁标志又不难画,我没想太多就同意了。”
安室透在脑海中整理情报。
眼前的临时工无疑卷入了一场阴谋。一位神秘的委托人找到她,承诺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答应两个研究员的刷漆雇佣。
临时工跟着定期外出的研究员来到基地——可恶,这不是和他凭借垃圾车潜入进来一个手段吗?
唯一的区别是他真人出镜,另一个人却隐藏在幕后,操纵他人的性命冒险。
“他只要求你画个拆字?”安室透追问,“没有要你盗窃情报之类的?”
“我看起来是能胜任高难度工作的人吗?”竹泉知雀强调她辍学儿童的人设,“没有别的吩咐,他只交代我干完活离大楼远点,人还蛮亲切的。”
安室透:“描述他的样子,记得多少说多少。”
“他穿着一身黑,黑帽子黑西装。”竹泉知雀说。
她眼睛突然一亮,指向不远处刚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和那个人的打扮一模一样!”
安室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从保时捷356a上走下来的,黑大衣黑礼帽的琴酒。
安室透:瞳孔地震。
不不不,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是琴酒啊!他没事拆自己组织的实验楼干什么?
但是,太过离谱反而不像谎言了……拥有处置实验组的权限、可以对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下达命令、不在乎建筑物和人命死活,几个条件琴酒全中,怀疑大大增加。
只有“他人还蛮亲切的”这一条对不上。
够了,这一条对不上已经能排除琴酒的嫌疑了,琴酒这辈子都不会和亲切两个字沾亲带故。
另一个证据有效洗清了琴酒的嫌疑。
银发男人往实验楼走去的步伐顿住,他站在大楼外缓缓抬头,盯向雪白墙面上硕大的“拆”字。
安室透难得和琴酒心有灵犀,隔着空气也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和茫然。
琴酒——这可是琴酒——他竟然迷茫了,失语了,被人搞懵了。
就是说啊!安室透在心里腹诽,怎么会有人花大价钱雇人来外墙刷漆,刷的却是代表拆迁的图案啊!
漆黑帽檐下,琴酒神情凶恶地质问:“谁干的?”
安室透把竹泉知雀挡在身后,他们站的位置隐蔽,尚无人察觉。
他怕傻乎乎被人骗来组织基地的临时工一听琴酒喊她,她真乖乖走出去送死。
“你挡住我了。”竹泉知雀不满地踮脚探头探脑,“我还想听听别人对我劳动成果的评价呢,说不定他和你不同,他懂艺术。”
安室透:什么艺术?一枪把你崩了的艺术吗?行行好,安分点。
事情走到这一步,麻烦已然堆成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