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杀无赦”,但谢景熙给出的手势却是“不可冒进,留活口”。
之所以这麽说,是为了诈一诈里面那个胆大包天又言而无信的nv人,看看有没有可能让她放弃抵抗。
然而谢景熙的盘算随着馆舍右後窗的一声惊响一齐破碎了。
杂乱之中,似有什麽重物撞上监窗,发出轰然碎响。
巡捕队一怔,纷纷持剑往屋舍後面围绕而去。
“砰——”
又是一声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震响。
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刚走没几步的侍卫愣住,一时竟不知该先往哪边去。
谢景熙轻哂,只觉这人不愧是心眼子b头发多,走到山穷水尽还不忘困兽犹斗。
他的面se沉下来,右手举起轻轻一挥。
侍卫们得了指令也不再多等,扬起手里的长剑就要破窗而入。
变化只在一瞬。
馆舍的正面,两扇紧闭的门扉骤然飞开,一大团着了火的东西先被扔了出来。
侍卫一惊,齐齐往後退避。
然那团东西并不是朝着馆舍正面而去,而是不偏不倚地堵在了右侧的廊道。
因着方才法地一顿乱窜。
也是在此时,一架足有两人之高的灯树出现在眼前。
棕马急奔,马镫猛地磕到其中一支,将整架灯树都拽得一晃。
下一刻,灯树翻覆。
变故突如其来,那盏足有一人之高的灯树失了重,瞬间便朝下倒去。
上百只明灯如星雨坠落,飞溅得到处都是,因坍塌而飞散的火星,向着两人直扑而去!
沈朝颜脑中轰鸣,因她倏地想起来,谢景熙是怕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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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颜:打个劫!
谢寺卿:……你到底是打劫还是占便宜?!
颜颜:劫se行不行?!
谢寺卿:……要劫se就好好劫
谢景熙也早已乱了心神。
他只觉背脊僵直、呼x1急促,连拽着马缰的手什麽时候松的也不知道。
眼前浮光掠影,灯树倒下的那一刻,记忆的闸门猛然打开。
杂乱、惊慌、哭喊;杀戮、残垣、火海……
那是他这辈子最深的梦靥。
回忆的撕扯像藤蔓,裹挟着窒息的灼热,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
他看见nv人已经灰白的脸,和她眼中散不去的愤恨。
敌人的屠刀举起又落下,她却将他sisi藏在身下,任由滚烫的血透过凛冬冰冷的雪染sh他的衣裳。
“还记得吗?田璿、舒天在北,你往南……”
她对他说,“萧家只有你一个了,活下去……”
活下去。
“喀!”
断木撞击r0u身的闷响传来,谢景熙抬头,却看见一截属於nv子的纤细手臂。
“小心!”
火光倾覆,沈朝颜扭头,伸手推向谢景熙。
热气升腾上去,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烧燎得变了形,天地都在塌陷。
而那只手却那样决绝地拦在他身前,在他任由自己滑向恐惧之前,牢牢地抓住了他。
“昀儿……昀儿……活下去。”
有一个恍惚的瞬间,现实和记忆错乱,谢景熙不知身处何处。
可下一刻,他又不知哪来的力气,起身将人往怀里一揽,在更多断木砸下之前,把沈朝颜护在了身下。
“你疯了吗?!”谢景熙怒喝。
身下的人怔了怔,抓住他犹还颤抖的手,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别怕。”
心跳微滞,濡sh沁凉的感觉透过衣料传来,谢景熙这才惊觉两人不知何时已从马上坠落。过於紧绷的神经,让他连痛意都不曾感受到。
此时环顾四周,他才发现验堂下面被做成了浅池的模样,里面盛着清水,应是专门用於防止火灾和意外的。
所以饶是刚才奔马撞落无数火烛,在落水的一刻,火便都灭了。
棕马撞开隔扇门,早已跑得没了踪影。如今两人衣衫尽sh地坐於池中,也不知该怒还是该喜。
远处传来人马的喧杂,动静很大,让人疑心整个沣京城都要被他们给叫起来。
经过方才的惊魂一刻,沈朝颜自是没了再逃的力气。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颇有些自暴自弃、到此为止的意思。
然不等她把下面的话说完,谢景熙却从浅池中站起,言简意赅地对她道了句,“你走吧。”
沈朝颜怔忡,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景熙扭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冷淡地道:“今夜你弄出这麽大的乱子,若是被官府带走,只有si路一条。方才你也算救了本官一命,如今投桃报李,你交出拿走的东西,本官放你一条生路。”
沈朝颜半晌都没再说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算得罪大理寺,外面的金吾卫和左骁卫都是王瑀的人,若是今夜自己落进他们手里,不说什麽查案了,怕是余生想迈出沈府都是问题……
故而沈朝颜也不再纠结,乾脆地将腰间已经sh成一团的卷文ch0u了出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人可不能诓我。”
谢景熙眉心微蹙,真是没给她气得笑出声来。
都什麽时候了还不忘讲条件,这人真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脸se一沉,一副悉随尊便的模样,转头就走。
“啊啊啊,你等等!你等等!”沈朝颜慌了神,两步追上去扯住了谢景熙的袖子。
“我又没说不答应,你这人怎麽这麽没耐心?!”
她抱怨着,将手里的卷文狠狠拍在了谢景熙手上。
谢景熙解开看了一眼,将东西不慌不忙地收回衣袖,转身之前还不忘叮嘱,“出门之後先往南,到了光德坊再往东,记得避开坊间大路。”
“哦、哦好!”身後之人忙不叠地点头,撑臂一跃,从监窗上翻出去了。
室内烛火摇晃,夜风从沈朝颜离开的窗户探进来,把半开的窗扉吹得“吱哟”一声。
谢景熙叹气,行过去先替她抹掉了窗沿上的那只鞋印,又顺便合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