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霍朗已未自称她的夫,而是郑而重之的“朗”。“夫”与“朗”,两个称呼之间的暧昧距离,旁人难以分辨。但清婉想起,他与钟玉菀对饮时,便是自称为“朗”。
光明磊落,天地日月,足鉴其言其心。
霍朗说她是“奇女子”,原来她不是从未入过这位慈悲将军的眼。原来……她竟误会了这么久。
清婉感到不安,真情流露本不合霍朗的性子。玉面君子是他的假面,冷血阎罗才是他的真身。
今夜,他为何说这许多话?
她怕,怕霍朗还要开口。
柔荑攥紧他的大掌,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陛下赐婚,朗虽不悦,着意冷落了夫人。然而,朗心时时为夫人牵动,深陷情爱犹浑然不觉。”
“夫人虽嚣张跋扈、铺张奢侈,朗未有不纵容,屡屡见罪于母亲。吾知吾妻,不过是指张牙舞爪的纸老虎。”
说到此处,霍朗轻声笑了一下:“夫人胆子实在小,却能做出勾引兄伯这等事情来,真是……出乎为夫的预料。”
宋清婉的心“咚”地一声沉到了地底,再不见天日。前世,他从未与自己说过这样情牵意惹的言语。她只是恍惚感觉到,突然有一日,他便从笑眯眯的玉面狐狸,变成了冷冰冰的佛面阎罗。
想必,前世的霍朗,便已知她……与大哥通奸之事吧。
清婉哭不出声音,冰凉的眼泪贴着苍白的面皮蜿蜒而下,她渐渐松开了握住霍朗的那只手。
“夫人虽胆小,却还敢做陛下的眼线。朗已装聋作哑,但你睡梦中都唤那位的名字,我又如何忍得呢?”
霍朗一字一句,皆是温柔刀。
他是爱她,桩桩件件,他借着这个机会剖析自己。早知情根深种,然而难挽残局。
她可以是眼线,可以是杀手。
取他首级,或者剜去他的心,都无所谓。
但他最终还是不能忍受妻子的不忠。
与兄长,与陛下。
既然如此——
“过了除夕宫宴,我便向陛下请旨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