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笑起来,心中已对她的身份有了些把握。
“我叫西奥多,真高兴认识你,杏。”他瞧着她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非常具有秦家特色的绿眼睛,假装随意地发问:“杏是军火生意的那个秦家的孩子吗?”
“我随母姓,姓我妈妈的‘秦’。”
她虽是这样说,但她的表情已经彻底证实了她的身份。
西奥多早就听说秦家的秦珩不是什么好人,私下对他父亲的私生子女赶尽杀绝,唯一活下来的那个跟他关系暧昧,似乎还是个半冷冻人。
半冷冻人。他在心里把这个名词又念了一遍。他原以为半冷冻人已经差不多绝迹了,活着的也绝对是沦为生育机器。他看着面前的白裙少女,完全想不出这样柔弱的她怎么做到好端端站在这里的。还要再和她说几句什么的时候,便见那一头红发的彭绮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彭绮一见到他,便甩过来一个非常古怪的眼神,很显然,她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和秦杏搭话。毕竟他在彭绮心里已经牢牢地打上了“唯利是图”的标签。他忍住想摸鼻子的冲动,听着彭绮同秦杏道:
“上去弹琴吧,现在是你的表演时间了。”
不必更多的话,西奥多就已经明白,这次“杰西卡的沙龙”就是“杰西卡的祭日”。
在欣赏彭绮干净利落的杀人和完全不知道会是好是坏的秦杏的钢琴演奏之间,西奥多选择了秦杏的钢琴演奏。
西奥多实际上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他简单粗暴地将其归结于“追求新鲜感”。
彭绮的杀人再精彩,他终究是看过了。而秦杏的钢琴演奏就算再烂,他也到底是没有看过。
西奥多这样跟自己解释。
但当音乐自秦杏指尖下的琴键曼妙地流泻而出时,西奥多什么都忘记了。
他不是没有听过人弹钢琴,也不是没有听过这其中大师级的演奏。但是那都是和秦杏的演奏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她白皙的指尖翻飞在琴键上,像是海鸥掠过层层白浪,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恰到好处。音乐在她指间拥有了生命,丰沛的感情随着旋律而变幻,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魔力。
她是微笑着的,背挺得笔直的,亮白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柔和了她的轮廓,她的眼睛里没有胆怯、忐忑和迷茫,墨绿色的眼眸仿佛在闪闪发亮。
西奥多为了附庸风雅读过很多诗,他只在那一刻觉得,自己“读”到了真正的“诗”。
她要行礼下台时,掌声如雷,西奥多也不可控地为她鼓起掌来。他目送着她走下铺着红毯的台子,瞧着一位位不知情的“成功者”上前向这位他们平时最不屑的冷冻人致敬道贺。
也有人走上前同他搭话,询问他是否知道这位“伟大的音乐家”的名字。
他只是笑着摇头:
“抱歉,我并不知道。”
西奥多睡前沐浴时没听惯常的音乐,随便选了一首地球时代的钢琴曲。
经过银河时代的技术修复,这首钢琴曲播放起来仿佛现场重现,起转承合依然有着跨时代的魅力。
但他却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只是漫不经心地掬拢着浴池里的泡沫,看白色的泡沫在灯光下晕开七彩的梦幻的色泽,他又百无聊赖地逐个将它们戳破。而腕上的光脑似乎并不愿意给他这点放松的时间,仍然时不时地闪烁起恼人的提示灯,西奥多不必看也知道那是询问他关于“杰西卡·布兰德之死”的讯息。
他憋气沉进浴池底。
钢琴曲听得还是很清晰。
只是没有秦杏的好听。
西奥多又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