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带您进去找我们姑娘。”抬眸扫向他身旁的小厮,云芝不动声色地走到杨文真身旁,搀着他的手臂。
“表姐?”杨文真由云芝带进,满心憧憬却又漫无目的地朝房内喊着。
“七表弟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是有事,差人唤我过去便可。”洛宁温声笑道。
杨文真听罢,唇角的笑意瞬时僵在了脸上,“为何连表姐也这般说?”
旋即,哐啷一声打响,什么东西猛地摔到了地板上,云芝似乎尖叫一声,躲在了杨文真身后。
洛宁方才虽然被吓得愣住,但还是看见了那从他手中飞出的物什,似乎是……笔筒?
“你们一个二个,都把我当瞎子!”杨文真怒吼着,几乎是声嘶力竭,旋即里间响起一阵悲凉的笑声,“也对,我本来就是瞎子,你们都当我是麻烦,哈哈,我就是个麻烦……”
“七表弟,不是那样——”
话还未说完,一身绿色道袍的少年早已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此时流云院已经乱作一团,丫鬟婆子还有一众小厮将七少爷抬进了流云院空置的左厢房内,其余人请大夫的请大夫,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
特别是云芝,一出事想必她早就溜去了栖香院。
虽然不知道杨文真因何晕厥,可到底是在自己的院子,她不去在旁边守着,想必回头姑母第一个诘问的就是她!
看着杨文真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周身漫无意识,身子却颤的厉害。洛宁眉心紧蹙,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到第一次见他,虽是姑母找她麻烦之际,可他也确实是个心思细腻、温柔开朗的少年郎。还打算送她笔筒,虽然后来他忘记了,可今日来明明是为她送笔筒的。
洛宁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说错了什么话。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事情,她只能立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忙活不停的丫鬟仆妇。
“儿啊,我的文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还未见人,就听见姑母哀啕大哭的声音,洛宁下意识往角落里靠了靠,尽量避开姑母的视线。
谁知,姑母只是深深瞅了她一眼,便去床边坐着,照顾着儿子。
不过一瞬,洛宁总算是明白姑母为何没有找她的茬了。
乌木雕凰拐杖触及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来人一身藏蓝锦袍,戴着同色的玉石抹额,走向杨文真,深邃的目光锐利如炬。
这不是杨老夫人又是谁?
只是一个庶孙,也值得的她老人家亲自来看?
“母亲,看文哥儿都这样了,能不能让黄大夫将无量子请来救救文哥儿啊!”
杨老太太沉着脸,若不是方才和老三媳妇走在路上,老三媳妇有事提前回去了,倒叫她遇见了这档子事。不过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嫡亲的祖母,也确实有职责关心这个庶孙。
“还没订婚呢,你作何是这般急切,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杨府?”
洛宁看着那处争吵的二人,心里乱糟糟的。从姑母和杨老太太口中听说黄大人,多少也是有些怪异的。
撕破脸皮
看着里面忙里忙外, 洛宁也不好干在那杵着,只好默默来到姑母身旁,替她照料着七表弟。
“洛宁?你如实和姑母说, 文哥儿究竟怎么了?”韩氏抹着眼泪声音哽咽,紧紧握住洛宁的手。目光却漂浮到外间的杨老太太身上。
感受到手面上被人用力地一掐,洛宁黛眉微蹙, 跟着姑母的余光,最后还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方才七表弟来我这儿, 给我送他雕的木笔筒……”洛宁眼眶湿润,抿了抿唇角, “姑母, 都是洛宁的错, 洛宁不该说让七表弟留在栖香院等我过去拿笔筒……”
“七表弟心思细腻, 定然是听了我的话, 无意间想到了眼睛的事情而更加难过……”
“哎呦!我的文哥儿啊, 你原本也是个康健的孩子啊!唔,呜呜呜!都怪娘不好, 是娘没有能力, 没能保护好你。”韩氏坐在床榻上,抱着儿子的身子哭得撕心裂肺。
“文哥儿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虽看上去无忧无虑,可谁懂他那暗无天日的生活啊!文哥儿眼睛看不见,过得本就辛苦……若是文哥儿救不过来,我!我也不活了!”
杨老太太紧紧握着拐杖沉下脸来,深深看着里间那一唱一和的姑侄二人, 向身边的辜嬷嬷道,“赶紧去凌清阁把穆大夫叫过来, 切记不可让东院的宾客知道这件事。”
辜嬷嬷走后,杨老太太进入里间,锐眸一扫,“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了。人病了,自然要治病,你身为文哥儿的娘亲,光是嘴皮子厉害……等日后府上办喜宴时我再让人请无量子过来。不过……”
韩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攥着帕子,神情忐忑地盯着杨老太太。
“不过,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她声音愈发沉重,甚至余光下意识瞥向一旁藕荷色襦裙的女子身上,“以往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日后我们和王家必然要亲上加亲,你若再敢动歪心思,反正老二也不是我生的……”
没等韩氏反应过来,洛宁已是浑身发冷,她迅速垂下眼眸避开那似乎打量着她的凌厉目光。
藏蓝烫金锦袍上熨烫平整,漆黑的眼眸虽然因上了年纪而略微浑浊,但是镬烁的目光依旧令人难以忽视,甚至心惊肉跳!
她不知杨老太太到底是察觉了姑母利用七表弟的把戏。还是因为她……
杨老太太走后,穆广元过来为杨文真诊脉。
他只是诧异地看了眼在一旁神情恍惚的韩氏,给杨文真开了张药方便离去了。
洛宁也不好光站着,出于心里的一丝愧疚,她随着婢女去帮着煎药。
“你怎么这么蠢!”韩氏起身打翻了洛宁端来的汤药,文哥儿平时喝药都是要放得温凉的,这药这么烫,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的文哥儿!
哐啷一声,碎瓷四散,藕荷色的衣衫上瞬时落满了深棕的污渍。洛宁愣在哪里一时不知所措。
漆黑的眼眸旋即垂下,湿漉漉的衣衫将火辣辣的皮肤尽数遮掩。洛宁垂眸不语,心里虽是恨的姑母的,可是如今她又无力反抗……
“那我再去盛一碗放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