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沣得的并非大病,寻常人多熬两宿也容易着急上火,因此,宴云只需用药铺干活时背诵下来的固定方子便可从容应对。
他正忙着,肩头突被人打了一下,原来是闲不住的王逢恩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宴云莫名觉得那根雕工不错、木质油润的手杖有些眼熟,想了一想,才忆起那正是穆长沣不良于行时不离手的拐杖。
在将军府时,宴云觉得穆长沣训练王逢恩特别的严苛,王逢恩每回结束训练都倒地不起,看着莫名可怜。
如今回想,宴云略略理解了穆长沣的做法。
演武场上不把人操练的死去活来,等到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死了,没人能让他活过来。
“李大夫,今天我的药呢?”王逢恩一面说着,一面掀起裤脚,露出消肿一些的脚踝。
宴云将小火炉的进风口关小,起身拍拍灰,从袖中取出药膏来,蹲下身就要给王逢恩换药。
王逢恩很是纳罕的看着转过身来的宴云,昨儿他的脸上全是泥污,今天总算洗干净了,却用巾帕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双灵动有神的杏眼。
将真面目遮遮掩掩的不愿见人,必有蹊跷。
当宴云凑近,王逢恩想也不想伸出手去抓他的蒙面巾。
他动作突然,宴云一时没料到,隻呆呆看着伸过来的大黑手。
其实,哪怕宴云摘下蒙面巾,王逢恩也未必认得出他。
不怪王逢恩眼拙,从酒楼蒙将军夫人出手帮忙,再到他和师弟有幸住进将军府菱花院,将军夫人常来院里和师弟闲聊,王逢恩待颜少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总是笑着迎进送出。
其实他从不敢正眼去瞧颜少夫人,目光对上时焦点都是虚的。
对方是出身高贵的有夫之妇,她能不拘小节礼遇戏子,王逢恩却不敢有丝毫冒犯,哪怕只是目光上的。
说白了,师弟柳如眉戏台上多是干旦戏码,他内心有几分当自己是女子,和颜少夫人的交往没那么多顾忌。
王逢恩却处处谨慎小心,到如今脑海里的颜少夫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是个站在雾里的高挑苗条的美人。
王逢恩的手即将碰到宴云的面庞,却被另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往上一格,两人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原来是匆匆披上外袍,乌漆长发披在肩上的穆长沣。
穆长沣面沉如水,闪电般挡开王逢恩的手,又极迅捷的从宴云手中拿过药罐子,抛给王逢恩说:“自己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