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辰已经吃了差不多,她正准备起身时却听到隔壁房内小二的声音。
「您的白菜清粥,客官请慢用。」
「小姐,有人和您一样竟然点了白菜咸粥。」
厉害厉害。
「清粥。」
「是,小姐。很咸的清粥。」
隔壁房内的小厮待小二关上门後,便像变了个脸似的道:「我的小少爷啊!您不是说要出来看美人吗?怎麽就跑到这喝咸粥。」
「清粥。」那位少爷瞥了小厮一眼,掀了锅盖,直接舀了一碗粥来喝。
「是是是,咸清粥。」
那位少爷放下手里的碗,又道:「还有,徐青,说要看美人的可是你。」
「……」
「若是不想看,你大可回去,我帮你看。」
「是,少爷。奴才错了,是奴才想看美人,想找美人交换玉坠。」
「玉儿,那个徐青和你好像。」
一样嫌弃主子ai喝的白菜清粥。
「小姐,那位小少爷也和你很像啊!一样ai喝咸清粥。」
「……」
「走了,玉儿。」
慕如辰起身走出门外。
隔壁房内徐青对着自家少爷道:「少爷,看来也有人和您一样ai喝这儿的清粥啊!」
从他们刚进来开始,那对主仆说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个和自家少爷一样ai喝白菜「咸粥」奇nv子。
「看来要好好提醒满宴楼的人,隔音效果有待加强。」
那位少爷刚喝完粥,他喝了口茶,嘴角微微g起。
「奴才这就去。」
他刚要出门,便被自家少爷拦了下来。
「这件事等看完了美人再说。徐青,你说呢?」
「……奴才无话可说。」
就说美人是您说要看的,刚才还不承认,现在说得那麽理所当然。
「走了。」
「是。」
此时已是亥时了。
慕如辰和玉儿两人手上都提着小灯笼,在街上逛了好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不乏有男子上前询问,可慕如辰和玉儿都未摘下面纱,也只是浅谈两、三句便离去,就像她们一开始说好的那般,纯粹只是想看美男罢了。
整个活动已经要到了结尾,而现在街上几乎所有的男nv都正要前往一个地点──双鲤湖。
「小姐,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放烟花是每年这个习俗的传统,据说是祝福各对成功在小年夜结成姻缘男nv能携手到白头。
「好啊!」
到了双鲤湖後。
「小姐,奴婢何时才能找到如意郎君啊!」玉儿看着四周都是一对又一对的男nv,忍不住叹了口气。
慕如辰笑了笑,「哎呀!我们玉儿想嫁人啦!你可以趁现在活动还没结束,赶快去找一个。别怕,你的嫁妆本小姐帮你全包了。」
玉儿略为害羞的小声道:「不是啊,小姐,怎麽可以随便找一个呢!奴婢是想说,别人都是男nv两人一对对的,就我们两个nv的站在他们中间,特别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难不成我俩还是一对的?还是──玉儿你想让小姐我娶了你,这也是可以……」
「小姐,别闹了,人多。」
慕如辰又笑道:「我们玉儿人这麽好,一定很快就找到的。」
玉儿喃喃:「小姐,奴婢那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b起她嫁不嫁人这件事,她更替小姐担心。
因为小姐前年曾说过自己终生不嫁这般的大话,希望小姐只是在说笑。
只是现在……
烟花落尽,但许多人却还沉浸在上一刻的缤纷绚烂中。
慕如辰轻轻的唤了声:「玉儿。」
被这麽一唤,玉儿瞬间回过神来。
「什麽事,小姐。」
「烟花看完了,趁着他们还没回神我们先走吧!」
「是。」
两人走在冷清的街头上,冷风就这麽吹来,玉儿不由得直打哆嗦。
她停下脚步,望着走在前头那在夜晚里更显得有种孤寂感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真的要终生不嫁吗?」
慕如辰突然停下前进的步伐,两人之间瞬间沉默。
就在玉儿还想再说些什麽时,她便道:「玉儿,不是不嫁,只是我觉得自己这心好像缺了什麽似的,怎麽补都补不起来。若真的找到合适的,我会嫁的。可我总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找不到了。」
记忆里总有一个男子的身影,他就那麽站在雾中长身而立。她想看看他的模样,可任凭她怎麽拨也拨不开那层浓浓白雾,任凭她怎麽找,最终0到的也只是个虚幻的影子。
看到他时心会因他而悸动,可又不知为何会心痛。
每每午夜梦回,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小姐……」玉儿听闻,皱起眉头,眸里满是担忧。
「所以啊,玉儿赶快嫁人吧!说不定哪天看见你过的幸福了,我就找一个人嫁罗!」
「真是!小姐您怎麽一直催着奴婢嫁人?您越说奴婢就越不想嫁。」自家小姐分明是想转移话题,又扯到她身上来。
「玉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慕如辰说完,便又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
玉儿低下头,却没有再说什麽。
她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在离慕如辰主仆二人不远的地方,徐青正驾着一辆马车脸se苍白的大喊:「少爷──这马疯了,停不下来啊!」
车内的男子没有动静,彷佛对於那疯了的马就是拉着这辆马车的马毫不知情。
久久,他才道:「是吗,又如何?」
「少爷,别说笑了。您就坐在马车上,您还问我又如何。」
徐青驾着的马在大街一路狂奔,眼见马儿就要撞上一栋宅子,他赶紧手一拉缰绳,马儿转进了一条小路。
「我没说笑。」车内的少爷依旧语气平淡的吐出了四个字。
徐青一副快哭的样子,「是,您没说,奴才只是自个儿苦笑。」他又拉了缰绳,马儿再次回到之前的大街。
「嗯。」
「少爷,您不想想办法?」
「再说。」
「…」
「啊啊啊!我徐青要是疯了,定是被少爷您气疯的。」徐青大叫着,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觉得自家少爷怎麽那麽难g0u通了。
「你没疯。」
「就算现在没疯,迟早也会疯!」
「徐青,驾马要注意前方。」
「少爷,您现在才说太晚了!」徐青看着自个儿驾着的马下一刻就要撞上一大树,心里不由得苦笑。
驾马撞树,要是被府里的那群人知道,不知道会笑成什麽德行。
幸好不知道,他这辈子怎麽跟了自家少爷啊!
爹娘,保重。
徐青闭上眼,可下一刻却没有如预期那般撞树,飞身落地。
他不知被谁提起领子,然後双脚着地。
「疑?」徐青睁了眼,又眨了眨。
「驾着马还闭眼,真蠢。」
只见眼前一位绿衣nv子骑在马上头,嗤笑着。
那刻,徐青彷佛看到了仙nv。
玉儿放开徐青的衣领,回到慕如辰身旁。看着徐青一脸呆滞的模样,笑怪道:「真可怜,连个反应都没有。小姐他都吓傻了,您还笑他。」
「都傻了,再傻点也没差。」慕如辰挑眉,而後翻身下马。
徐青这才反应到她们在说自己,不过他没在意,被说傻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作势拍了拍衣服,随後鞠躬作揖道:「多谢二位相救。」
就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了动静,修长的手伸出帘外,下一秒,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下了马车,站在慕如辰身旁。
男子右手同样拿着一个灯笼,飞扬的墨发上只系着一条简单的素带,眼睛微眯似乎在想什麽,可却面无表情。
慕如辰看着他,x口突然闷闷的。
就好像在梦里时,看到那在雾後面的身影般。
她强忍不落泪,眼神飘移,视线突然变的迷茫。
「徐青。」
听到男子那麽一唤,徐青连忙跑上前道:「是,少爷。」
「没事。」
徐青脚一滑,跌倒了。
「……」
听完那对主仆的对话,玉儿双眼瞬间睁大。
她一听到徐青这个名字,就想起她和小姐那时在满宴楼不小心听到的那段对话,而徐青就是那位和小姐一样,ai喝白菜清粥的少爷的小厮。
「小姐,满宴楼的那两位……」
慕如辰有些恍惚的回道:「大概是吧。」
她总觉得那位少爷看着很熟悉,却不知自己是否有在哪儿见过他。
那位少爷不理会自家那个面朝地跌倒的蠢小厮,他走到慕如辰身前俯下身来,看向那正好也直视着他的双眼。
慕如辰双颊不自觉的红起来,不过幸好现在是夜晚,没人会注意到。
她察觉到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便往後退了一步。
而他却笑了笑,向前一步伸出双手绕到她耳後,解下她的面纱。
慕如辰有些错愕,可还来不及开口斥责,他便抢先一步问道:「不知小姐的姓名是?」
「慕,慕如辰。」
「……慕丞相府里的三小姐。」
「是。」
「你好,我姓g0ng,单名九。」
「g0ng九?」
g0ng九点头,伸手解下灯笼下的玉坠,趁着慕如辰还正陷入惊愕中时,偷偷解下她手中灯笼的玉坠,而後把自己的玉坠塞到她手中。
「这玉坠可要收好,不久,我便登门提亲。做为交换,你的玉坠我拿走了。」
慕如辰看着自己手中那个刻着柳树的玉坠,又看向g0ng九的笑脸:「我……」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再见。」
话声落下,g0ng九拉起那还趴在地上的徐青,原地消失。
看着两人消失的的地方,玉儿愣了许久。
「小姐,人不见了。」
「我,我……」
玉儿凑到慕如辰的耳旁笑道:「小姐,您要嫁人了。」
慕如辰没听到玉儿在讲什麽,只是静静看着那躺在手中柳树玉坠。
朱雀和柳树……
是他吗?
国师府内。
「少爷,您怎麽和慕家小姐交换玉坠?」
g0ng九极轻的笑着,他喃喃:「找到了。」
「找到?」
找到什麽?
「慕如辰,是你……」
不论几世,你的名里总带个辰字……
这句在他的梦里纠缠了数年话还有那巧笑倩兮脸庞,纵使每次梦醒就会变得模糊,但在看到慕如辰後,一切记忆又变得清晰了。
辰仙子……
大街上那坐在摊位前的年轻人突然睁开双眼,那年轻人正是被玉儿偷走了两个灯笼的小贩。
「有缘人啊……」
怕是无缘了。
大姬国仁庆三十二年。
国师府二少爷g0ng九与将军府大少爷李逸率领大军北上攻打韶族,时长三年。
仁庆三十四年。
国师府二少爷g0ng九遭遇夜袭,寡不敌众。
仁庆三十五年。
将军府大少爷李逸率领剩余大军击败韶族,功成归来。
此时丞相府内,慕丞相坐在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小nv儿无奈道:「辰儿,你都及笄两年了,不能不嫁啊!g0ng小少爷他也……」
慕如辰抬头,阻止慕丞相把话说完,「爹,nv儿早在几年前就说过了,终生不嫁。」随後起身直视着他的双眼。
「你,你……」慕丞相被气得胀红了脸。
「您再劝,nv儿就去当尼姑吧!」
语毕,慕如辰转身离开。
「唉……」
慕丞相叹了口气,心里对於他这小nv儿的x子是又气又无奈。
「罢了,随你吧。」
仁庆五十三年,春。
慕如辰站在一棵柳树下,如今的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可时光的流逝像是忘了带走她的青春一般,她还是如同二十年前与g0ng九初遇时那样的容貌。
她穿了一身绿罗裙,撑着一把淡绿se的油纸伞,伞上画着的同样也是柳树。
她微微笑着。
眼前,数千条披散地垂下的柔软枝条在风中轻摆着,那枝条随着风缠上了她的发丝,又抚过她的颊,最後那风不带一丝留恋的,走了。
就像他,一句话也没留给她,就这麽走了。
「你曾说过,你最ai的就是柳树,当时我就把你放这儿。十九年了,如今……你过的可好?」
她放下手中的油纸伞,就这麽坐下。
她笑着,对着空气细说这几年来所发生的事。
「徐青娶了个美人,和你我一样是在小年夜碰上的,你说巧不巧?」
「玉儿也真嫁了个如意郎君,几年前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呢!」
「爹娘老来得子,前几天去看,小弟的嘴一颗牙都没有……」
说着说着,最後才发现双颊早就爬满了泪痕,泪珠还是止不住的滚落。
但她的嘴角依旧是上扬的,她笑着说完了一切。
慕如辰手上拿着两块玉坠,就是当时她和g0ng九互换的朱雀和柳树。
「你走之後,我就在想,这两个玉坠真奇怪,好似原本就是一t的。」
「可我还是没把它们合在一起。你曾说过,待你功成归来,待你以十里红妆来娶我,你就带我走遍天下……」
她双手紧握着玉坠又说:「所以,我用了十七年的时间才走完。你不会怪我吧?让你等了那麽久。」
「不过,现在我就可以把它们合在一起了。」
两块玉坠就这麽完美的契合,然後散发出一gu幽幽的绿光。
原来……
是她忘了一切。
「真笨,跟着我下凡,还b我早先走。」
明明就跟着她下凡,为何还要让她在心痛一次。
「连我都猜不透你了。」
这样,好玩吗?
许久,她将手贴在身旁柳树g上,抚0着那粗糙的纹路。
「你说是吧?上玄?或者,我该唤你景……」
那日,他正在前往「辞岁宴」的路上,有位仙娥突然出现,挡住他的去路。
那仙娥说有东西要给他,又领他去了大殿後面。
「在这……若是被人看见了该怎麽办?」
他觉得仙娥甚是奇怪,是她领他到这地方,却又这麽问。可他那时没有多想,便回道:「此处没什麽不好。」
仙娥伸手拿出袖子里的东西,他俯下身去看。
没想,看到这一幕的她却误会了。
还未来得及解释一切,玉帝便做好惩处让她下凡历劫。
他也有错。
於是他向玉帝请求与她一同下凡。
到了地府,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他毫不犹豫的上前,从轮回井上一跃而下。
可否,再给他一次的机会呢?
在成仙之前,他还只是一介凡人。
那时他也曾有过一个名字。
可成仙之後却不许让任何人提起。
只许众仙称他为──上玄仙君。
他故意遗忘,是想随着名字也遗忘掉前尘的一切。
可,哪有那麽容易?
天g0ng大殿内,玉帝从高座上走下,步步带着威严,面se颇为凝重的走向司命星君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大约两尺的步伐。
他伸手一挥,金h的袖摆随着风飘荡又落下,而後整座大殿便被覆上一个结界。
看了司命星君一眼,沉声道:「何事?」
虽是这麽问,不过对於司命星君接下来的话也能猜到七八分。早在下了那个惩处时,就已经预测到了。否则,他也不会放任上玄仙君也一同下凡。
「启禀陛下,辰仙子与上玄仙君的命格出现了变数,他们的命运,臣已无法能控制了。」
司命星君往地上重重一跪,对於自己的失职无法容忍,又痛恨自己能力太弱才会导致如今的情况。
「平身,这事不怪你。」
玉帝先是眉头紧锁,而後扬起头望向一片祥和的白云,白云之後的星空,锁定一颗不断闪烁散发着极亮光芒的星,眼睛微眯。须臾,又俯下头,那闪着金芒的眸中变得莫名深邃。
他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再次看向司命星君,「司命,此事你不必再cha手。毕竟,你的能力不足以和它抗衡。这一切……它早已下好决定了。」
玉帝这次也没想到它竟肯卷入这件事来,罢了,此事若它真的cha手他也阻止不了。
司命星君听闻,便问:「它?」
玉帝摇头,又挥袖转身走回高座,打开结界的那刹那,玉帝的声音直接传入司命星君的耳里:「天道,不可违抗。」
司命心里颇为惊诧,「天道!」他望向玉帝的背影又猛的抬头看向天空,双眼微睁,许久後他才低下头,眼里的惊讶和惶恐还来不及散去。
他沉默了一会才对着那已坐在高座上的人,语气恭敬的道:「臣,告退。」
「退下吧。」
司命星君出了大殿,背对着越离越远的天g0ng,长吁一口。
上玄,你的前世究竟是什麽?
连天道也……
天g0ng内,正闭着眸的玉帝缓缓张开双眼。
「传令下去,三日後,天界众仙随朕一同前往南g0ng,朱雀……归来了。」
三日後,天界南g0ng。
殿外众仙脚踩着红se的地砖,因为朱雀久久都未出来,他们便迳自交谈起来。
而玉帝则是坐在一张椅上闭目休息,并未阻止他们的交谈。